間諜（五首）

信 任

信任或被信任都是極度危險的

一個間諜

正在為獲得某種信任做著種種努力

包括獻出尊嚴

和手臂

今晚間諜在南山開會

來的都是隱秘之人

幽暗中 他們用耳朵說話

用眼睛傾聽

用嗅覺信任

用眉毛冷笑……

很快 個人的伎倆

變成了集體的陰謀

我當然堅信

因為信任 危險就已降臨

我必須懷疑

懷疑才是生活的本質

危 險

已經過了接頭的時間

在觀音橋的一家咖啡館里

我在心里默讀3秒后快速離開

確定沒被跟蹤

我慌亂的心才漸漸平息

就是這樣

很多時候 無論你做什么

都像在做賊

我是一個間諜

與許多雙面間諜相比

我只有一個組織

所以我必須小心

別因喪失警惕而遭遇危險

太陽升起又落下

有點像那顆懸著的心

慶幸職業的警覺讓我暫時安全

但接不了頭

我既送不出情報又得不到指示

說不定會被組織遺忘

更為嚴重的還會被出賣

我要沿著河流往上走

然后遁入寂靜的玉峰山森林

在一片樹葉的背后

給一個深潛的女特務寫信

她是組織上不知道的我唯一的下級

我要向她表達

我對處境的擔憂

間 諜

好比一頭大象行進在沼澤

螞蟻爬上一塊被嚼過的口香糖

間諜 每邁開一步

就意味著一分危險

尤其在接近或獲取真相時

間諜的亢奮

其實很像一只折騰太久的倦鳥

人類需要陰謀

陰謀需要間諜

如同我們的肉體

需要有表現生命活力的酶

我們需要有跌宕起伏的娛樂精神

悲催的 喜悅的 戲劇的

而此刻

我像清茶等待凈水

在一只無比透明的玻璃杯里

取回一條至關重要的情報

內 奸

一個內奸的暴露

注定會帶來一些熟悉的名字

可能是我們的同事

親密的朋友甚至日思夜念的戀人

我們的人生

常常也因此驚出一身冷汗

虛擬的組織

與那些有著體面職業掩護的間諜相比

我更愿意做一個

蟄伏在街頭巷尾的探子

因為我的身份可以經常變化

一個鞋匠

一個廚子

或者 一個用重慶話叫賣報紙的中年男人

偶爾閃進煙花巷

無論置身哪里 一想到所謂的組織

我就眼眶潮濕

節奏鏗鏘

呵呵 做一個和平時代的間諜

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明天一大早

當天空再次落下雨滴

我會舉著一把舊傘

穿過解放碑的人海來到她面前

主動說出一句暗語

但她卻不是與我接頭的人

我該如何去確定有沒有人叛變

又該如何去尋找虛擬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