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磊,1989年生于山東棗莊,現為華東師范大學研究生,本科期間學習寫作,作品散見《詩刊》《詩林》《青年文學》《山東文學》等,曾獲第二屆光華詩歌獎,櫻花詩賽一等獎,華東師范大學原創文學一等獎等,現居上海。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韋應物
這個京兆萬年人租了一條小船,他走得匆匆
只想趕快逃離。從長安到滁州,星夜兼程
遠行十里后,他側身,吐出針孔大小的風暴
雨水被摘除,從桅帆走向長安的街頭
此去必是沒有回函,他在夢里黃得發暗
江河是舊了些,但對于過去,他更無察覺
從前也喜歡喝茶,做一些詩,終日秉公執法
直到建中元年,他居無定所,落入荒野
潮水已經腫了一路,落葉被逼到船篷
那山澗只能飛得很低,船隊在地下擺開眼
他忽然什么也看不見,像是黃鸝被火石打傷
像是貞元七年,他的死被運回長安,停在活人堆里
最遠的夜晚
晚上,我加入自行車隊,流淌在回家途中
全然不知頭發在變白,大衣被風擠成一塊門板
有人突然摔倒在地,從此消失。更多同行者
加入我們。街道變寬,像一張波斯地毯
沿途用于思念的時間充裕,我想起庭院里的橘
鐵樹葉倒掛在母親的眼睛里
深夜,最害怕左邊的朋友減速,右邊陷進大雨
月光從遙遠的西部下落,不會等你完全回家
霓虹燈下,只有云和一個繁忙的演員還在趕路
我們一同靠岸,同兩個老人在公園卸下車子
看見橘子開花了,父親彎下腰修剪身邊的鐵樹
有很多次我們面對彼此,近得無法更遠
霧 中
——致胡安·魯爾福
這些日子,上海也是大霧天氣
去年在科馬拉,我同樣向一堆火把問路
馬車經常會搭載半路的同行者
鞭子在停車時發軟,聽到他們上車后
收住雙腳:“這是通向最遠的地方的一條路”
同時,很多人根本沒有目的
他們總在討論如何闖入季風的腰帶
常綠林,落葉草本
葉子在地面持續發出聲音,風停不下
從鄉下到上海的郊外,空氣中灌滿地鐵
你立刻織好口罩,魚群扣緊它們的脖子
而科馬拉像墳墓那樣揪住我的尾巴
父親也不愿意我走得太遠
他說城市里鬼魅如聚,根本無法穿透
幸好霧中,路燈每隔幾步便打開一扇窗戶
我們掏出嘴巴,對著光大口喘氣
直到被劃破,被人用熱水剝光魚鱗
“在那里,夢幻使我消瘦”
霧氣有時迎著我,吸附著無數臟手印
一船羽毛最后倒向海底,門被封得死死的
月亮從肩上劃過的時候,竟吐不出影子
我記得昨天或是因為看不清,
彼此才變得親近
鼻子跳下馬車之后,你依舊要組織
其他器官生活,重要的并非空氣和霾
好在“天一下雨,萬物便有光澤,還會
散發出綠色的嫩芽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