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廣大的人民,占全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是工人、農民、兵士和城市小資產階級。所以我們的文藝,第一是為工人的,這是領導革命的階級。第二是為農民的,他們是革命中最廣大最堅決的同盟軍。第三是為武裝起來了的工人農民即八路軍、新四軍和其他人民武裝隊伍的,這是革命戰爭的主力。第四是為城市小資產階級勞動群眾和知識分子的,他們也是革命的同盟者,他們是能夠長期地和我們合作的。這四種人,就是中華民族的最大部分,就是最廣大的人民大眾。
我們的文藝,應該為著上面說的四種人。我們要為這四種人服務,就必須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上,而不能站在小資產階級的立場上。在今天,堅持個人主義的小資產階級立場的作家是不可能真正地為革命的工農兵群眾服務的,他們的興趣,主要是放在少數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上面。而我們現在有一部分同志對于文藝為什么人的問題不能正確解決的關鍵,正在這里。我這樣說,不是說在理論上。在理論上,或者說在口頭上,我們隊伍中沒有一個人把工農兵群眾看得比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還不重要的。我是說在實際上,在行動上。在實際上,在行動上,他們是否對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比對工農兵還更看得重要些呢?我以為是這樣。有許多同志比較地注重研究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分析他們的心理,著重地去表現他們,原諒并辯護他們的缺點,而不是引導他們和自己一道去接近工農兵群眾,去參加工農兵群眾的實際斗爭,去表現工農兵群眾,去教育工農兵群眾。有許多同志,因為他們自己是從小資產階級出身,自己是知識分子,于是就只在知識分子的隊伍中找朋友,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研究和描寫知識分子上面。這種研究和描寫如果是站在無產階級立場上的,那是應該的。但他們并不是,或者不完全是。他們是站在小資產階級立場,他們是把自己的作品當作小資產階級的自我表現來創作的,我們在相當多的文學藝術作品中看見這種東西。他們在許多時候,對于小資產階級出身的知識分子寄予滿腔的同情,連他們的缺點也給以同情甚至鼓吹。對于工農兵群眾,則缺乏接近,缺乏了解,缺乏研究,缺乏知心朋友,不善于描寫他們;倘若描寫,也是衣服是勞動人民,面孔卻是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他們在某些方面也愛工農兵,也愛工農兵出身的干部,但有些時候不愛,有些地方不愛,不愛他們的感情,不愛他們的姿態,不愛他們的萌芽狀態的文藝(墻報、壁畫、民歌、民間故事等)。他們有時也愛這些東西,那是為著獵奇,為著裝飾自己的作品,甚至是為著追求其中落后的東西而愛的。有時就公開地鄙棄它們,而偏愛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乃至資產階級的東西。這些同志的立足點還是在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方面,或者換句文雅的話說,他們的靈魂深處還是一個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王國。這樣,為什么人的問題他們就還是沒有解決,或者沒有明確地解決。這不光是講初來延安不久的人,就是到過前方,在根據地、八路軍、新四軍做過幾年工作的人,也有許多是沒有徹底解決的。要徹底地解決這個問題,非有十年八年的長時間不可。但是時間無論怎樣長,我們卻必須解決它,必須明確地徹底地解決它。我們的文藝工作者一定要完成這個任務,一定要把立足點移過來,一定要在深入工農兵群眾、深入實際斗爭的過程中,在學習馬克思主義和學習社會的過程中,逐漸地移過來,移到工農兵這方面來,移到無產階級這方面來。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有真正為工農兵的文藝,真正無產階級的文藝。
為什么人的問題,是一個根本的問題,原則的問題。過去有些同志間的爭論、分歧、對立和不團結,并不是在這個根本的原則的問題上,而是在一些比較次要的甚至是無原則的問題上。而對于這個原則問題,爭論的雙方倒是沒有什么分歧,倒是幾乎一致的,都有某種程度的輕視工農兵、脫離群眾的傾向。我說某種程度,因為一般地說,這些同志的輕視工農兵、脫離群眾,和國民黨的輕視工農兵、脫離群眾,是不同的;但是無論如何,這個傾向是有的。這個根本問題不解決,其他許多問題也就不易解決。比如說文藝界的宗派主義吧,這也是原則問題,但是要去掉宗派主義,也只有把為工農,為八路軍、新四軍,到群眾中去的口號提出來,并加以切實的實行,才能達到目的,否則宗派主義問題是斷然不能解決的。魯迅曾說:“聯合戰線是以有共同目的為必要條件的。……我們戰線不能統一,就證明我們的目的不能一致,或者只為了小團體,或者還其實只為了個人。如果目的都在工農大眾,那當然戰線也就統一了。”這個問題那時上海有,現在重慶也有。在那些地方,這個問題很難徹底解決,因為那些地方的統治者壓迫革命文藝家,不讓他們有到工農兵群眾中去的自由。在我們這里,情形就完全兩樣。我們鼓勵革命文藝家積極地親近工農兵,給他們以到群眾中去的完全自由,給他們以創作真正革命文藝的完全自由。所以這個問題在我們這里,是接近于解決的了。接近于解決不等于完全的徹底的解決;我們說要學習馬克思主義和學習社會,就是為著完全地徹底地解決這個問題。我們說的馬克思主義,是要在群眾生活群眾斗爭里實際發生作用的活的馬克思主義,不是口頭上的馬克思主義。把口頭上的馬克思主義變成為實際生活里的馬克思主義,就不會有宗派主義了。不但宗派主義的問題可以解決,其他的許多問題也都可以解決了。
這是毛澤東1942年5月23日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一部分,根據《毛澤東選集》第三卷刊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