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CFO

作為上市公司重要的職能部門首腦，財務總監（CFO）負責公司資產、負債及成本和利潤的核算，編制財務會計報告并對公司經營決策提供財務建議，有些上市公司CFO還負責公司投資、融資等職能。作為財務部門的一把手，且身為公司高管，CFO聚權勢于一身，自然風光無限。不過，在頭上籠罩著耀眼光環的同時，其背后的法律風險，卻并不為人所關注。

雙重身份沖突

上市公司CFO在公司治理中的多重身份是其法律風險產生的根源。作為公司財務方面的總負責人，CFO既擁有所有者賦予的代表其對公司進行財務方面監督與控制的職能，同時兼有維護社會公眾利益的職能。從公司治理的法律理論及實踐來看，CFO本身具有內部治理與外部治理雙重身份。

首先，根據公司法的規定，CFO屬于公司高級管理人員。作為公司高管，CFO需要根據公司設定的經營目標，統籌財務核算與財務資源，接受董事會和總經理的領導，實施財務戰略管理。也就是說，對某一具體財務上的問題，例如資金的調劑，稅務的安排，如果公司董事會或者總經理做出了一個與法律不符的決策，CFO可能會有自己獨立的判斷并提出反對意見。但如果不能得到總經理及董事會的認可，這樣的一個違法的操作就將實際進行下去（除非CFO主動辭職），從而引發自身的法律風險。

其次，CFO具有外部治理的角色。這主要是對資本市場履行充分、真實、及時披露的義務，遵守監管部門的法規和政策。法律、法規和政策不斷在加重CFO的法律責任，無論是美國的薩班斯法案，還是中國證監會等管理部門，要求CFO必須保證內部控制運行具有完整的記錄，必須負責監測財務報告的加工過程，并在公開披露的各項財務數據上承擔幾乎與總經理同等的法律責任。稍有不慎，就會卷入法律風險。

不可否認的是，CFO在公司治理上的雙重身份經常存在著立場上的沖突。公司同利益相關訴求者之間的分歧以及不同利益關系人的不同訴求，令CFO面臨潛在沖突的任務，從而導致職責超載。這種情形下將引起代理沖突，從而導致成本轉移效應。此時，CFO要么與總經理合謀，利用高管身份與總經理進行利益交換；要么就只能獨立地出具非常透明的意見，“損害”大股東（被代理人）的利益。鮮有高明的CFO能夠游走于二者之間。例如，CFO收到總經理的不正當要求后，可以向董事會匯報，然后在維護公司利益與“違反”股東利益甚至違反法律之間做出恰當的平衡。這更多地依賴于CFO的處理藝術，而非科學。

忠實與勤勉義務

我國公司法規定，作為公司高管，CFO負有對公司忠實與勤勉的義務。所謂“忠實義務”，是指高管在執行公司業務時所承擔的以公司利益作為自己行為和行動的最高準則，不得追求自己和他人利益的義務。也就是說，不得有貪心，不得為自己和為別人謀取不當利益。所謂“勤勉義務”，就是要求CFO在處理公司事務時能像處理個人事務時那么認真和盡力，或者說必須以一個謹慎的人在管理自己的財產時所具有的勤勉程度去管理公司的財產。

作為公司特殊的高級管理人員，CFO在公司內控環節中處于核心地位。CFO受《中華人民共和國會計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的制約；對上市公司而言，CFO還受到《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上市公司監管條例》、《上市公司治理準則》等法律法規和規章的約束。我國《公司法》對CFO應承擔的民事責任作了清晰表述，其第149條規定，公司高級管理人員執行公司職務時違反法律、行政法規或者公司章程的規定，給公司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第152條規定，公司高級管理人員違反法律、法規或者公司章程的規定，損害股東利益的，股東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對于公司高管的忠實義務，我國公司法作了詳盡的列舉式描述，但對于勤勉義務則表述得相當概括，這給司法實踐帶來難題。根據司法實踐，CFO是否履行勤勉義務應從以下方面來判斷：履行職務時是善意的，從一個普通人的審慎地位出發，合理地認為其行為是為了公司的最佳利益，并且盡到了與其知識、經驗相匹配的注意義務，這就是盡了勤勉義務；而不履行職責，對損害公司利益的行為采取放任或者漠不關心的態度則違反了其勤勉義務。

民事、刑事責任

就CFO來說，當其未盡到勤勉義務時，將要對公司承擔損害賠償責任，而如果其行為違反了法律法規和公司章程的規定并損害了股東的利益，則還要對公司股東承擔損害賠償責任。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13條、第14條更進一步明確，如果作為公司高管的CFO未盡勤勉義務，還應對公司債權人承擔相應責任。

違反高管的忠實義務和勤勉義務，CFO不但承擔損害賠償責任的民事風險，而且可能承擔刑事責任。我國刑法對涉及與CFO職業性相關的刑事責任的罪名有：虛報注冊資本罪，虛假出資、抽逃出資罪，欺詐發行股票、債券罪，隱匿、故意銷毀會計憑證、會計賬簿、財務會計報告罪，妨礙清算罪，逃稅罪。對上市公司而言，CFO涉及的罪名還有違規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罪，內幕交易、泄露內幕信息罪等。

上市公司CFO因上述罪名而入獄的案例不勝枚舉。2005 年4月5日，恒立實業（000622）CFO劉幫智因涉嫌挪用資金于被岳陽市公安機關予以刑事拘留。因舊公司法和刑法均未設定挪用公司資金罪，最終，劉幫智因虛報發票貪污4萬元被判刑期3年，緩期3年執行。2005年底明星電力（600101）CFO趙麗萍因挪用資金、職務侵占、合同詐騙案而入獄。2013年2月，云投生態（002200，原綠大地）CFO蔣凱西因欺詐發行股票罪、偽造金融票證罪、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被判處6年有期徒刑。

構建授權防火墻

如前文所述，CFO的二類角色存在著潛在的沖突，這種沖突是其法律風險的根源所在。外部治理環境的改善并不是財務總監所能控制的，但內部治理環境的優化卻是財務總監可以爭取到的。具體來說，完整健全的財務制度可以抵御許多職業風險，是CFO的一道有效防火墻。

財務制度中非常重要的一個方面是授權制度，作為僅次于總經理的執行層重要人物，CFO的安全受其影響很大，一個良好的授權制度是CFO拒絕總經理違法行為的殺手锏。為此，CFO應要求董事會給CFO和總經理出具明確的書面授權，即哪些事情是CFO可以做的，哪些是CFO可以拒絕的。一旦CFO拒絕總經理的不合理的要求而受到解雇，這些資料可以成為其控制風險的關鍵性證據，從而可以極大地維護其合法權益。

CFO絕不可以為了保全自己的職位或者希望得到什么不該得到的利益，而將法律與職業道德束之高閣。

作者系上海大邦律師事務所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