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高管應當主動“轉身”

“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建立職業經理人制度”，無疑會對國企高管們產生重大、深遠影響。國務院國資委研究中心副主任彭建國強調，發展混合所有制的根本目的是轉換企業機制，混合所有制發展到一定程度會讓職業經理人更加有土壤，實施職業經理人制度，需要把他們特別是領軍人物的個人前途、身家性命捆綁在任職的企業，國企高管們應順勢而為，坐等市場倒逼非理性選擇。

《董事會》：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建立職業經理人制度，更好發揮企業家作用”，但目前對“職業經理人”大家的看法并不一致，你怎么看？

彭建國：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建立職業經理人制度，我覺得意義非常非常大。因為它有利于真正實現政企分開、企業科學管理。你看，以前是政府管國企領導人的“帽子”，管企業就很容易，政企難分，如果市場化選用職業經理人，政府就不好直接管企業了，這有利于理順法人治理結構，進而真正健全激勵約束機制。職業經理人能促進企業管理專業化、科學化。職業經理人制度是企業真正成為市場主體的一個很好保證。

現在熱議職業經理人，但什么叫職業經理人？大家的認識并不統一。我覺得，職業經理人要符合四個“化”的要求：職業化、專業化、市場化、契約化。職業化，就是當職業來做;專業化，在某些方面有專長，比如經營、管理;市場化，人才是市場化進退的，不再有行政級別;契約化，通過契約來約定你的權責利。此外，我認為職業經理人的范圍要擴大，應該是廣義的，除了企業管理層負責人外，董事也應該納入職業經理人范疇，因為一方面企業決策與企業執行界限很難嚴格分開，大的執行包括很多小的決策，另一方面董事往往都由經理層發展選拔而來，所以，董事應該是更高級的職業經理人。我認為，國有企業的外部董事，必須走職業化的路子，應該主要由職業經理人擔任。同時，我認為，目前組織部門任命的多數不是真正意義上職業經理人，但是這些企業高管可以通過培養發展、實踐鍛煉和體制改革實現身份轉換。

《董事會》：國企分類管理后，職業經理人制度如何與黨管干部原則更好地結合？

彭建國：發揮黨的政治核心作用、黨管干部和黨管人才是一個必須堅持的基本原則。問題是，黨管干部原則如何與市場化選聘人才有機結合，這是一個新課題、新挑戰。我認為：一是要明確出資人和董事會的關系，明確哪些人由出資人管，如出資人管理董事，董事會管理經理層;二是黨的組織部門管企業黨委會，我感覺最好是企業黨的領導干部與董事、監事交叉任職，董事長最好兼任黨委書記，紀委書記兼任企業監事;三是經理層由企業董事會按照程序進行市場化選聘。

《董事會》：你的意思是，混合所有制企業并不是不要參照國有企業管理了？

彭建國：混合的根本目的是轉換企業機制。長期以來，國有企業的機制不活，盡管完善法人治理結構、企業內部三項制度改革取得了較大成效，但為什么一直難以真正到位，最根本的原因是產權多元化的問題。國有獨資企業、單一產權結構，很難建立起真正的分工制衡機制和激勵約束機制，這是國有企業混改的根本出發點。所以，混合所有制企業的管理一定要有別于國有獨資企業。但是，說混合所有制企業，不管混合比例占多少，都完全不按國有企業來管理，這個觀點也是絕對不行的。關鍵要看國資持股的比例。如果絕對控股50%以上的，當然應該參照國有企業管理。相對控股的，就不能完全按國有企業管理了。參股的，應該完全是股權管理。同時，對于不同領域的企業，管理也應有所區別。

混合所有制企業，出資人管不管總經理？有些人說可以試驗，不管。但出資人必須管董事，總經理一般是董事，因此以后還是要管的，除非總經理不是董事。

目前正在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混合所有制發展到一定程度后，會使職業經理人充分發揮作用有更加深厚的土壤。

《董事會》：綠地集團的混改一直受到業內關注。公司負責人張玉良說，自己已經不在上海市委組織部的干部序列里，“以前是向上級領導負責，現在除繼續向上級負責外，還需要向全體股東負責，也是對我自己的投資負責”，這種身份轉換的現象，未來會不會成為潮流？

彭建國：雖然張玉良只是小股東，但他已經不是打工仔了，他的身家性命拴在綠地了，會全心全意把這個企業當作事業來干，這樣企業才能干得好。所以說，實施職業經理人制度，需要通過員工持股的辦法把他們特別是領軍人物的個人前途、身家性命捆綁在任職的企業。不論是國企還是民企，領軍人物對企業的發展至關重要。

其實，按照國企市場化改革的趨勢來說，張玉良這種現象將來應該是會很普遍的。為什么？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主體，作為理性人，一定是按利益最大化來決策的。如果，作為職業經理人的待遇包括薪酬和股權收入，利益比走官道大的話，他就不會在乎這個體制內的身份。以薪酬為例，這幾年國資委管理的央企董事長、總經理平均年薪是六七十萬，不算高。事實上，據我所知，很多國企領導私下說不想要這個身份——作為官員，收入不算高，而且還有很多限制比如收入要申報。不要這個身份，覺得就沒人管了、收入更多了。所以，只要自己有能力，他就會主動轉身做職業經理人。因此，隨著市場化的推進，類似張玉良這樣的主動轉身會是個普遍現象。反過來說，這需要國企高管們認清趨勢，主動抓住機遇，順勢而為。

《董事會》：確實，一些國企高管主動抓住了機遇，借助混改、員工持股等方式，釋放出自己的能量，成為很有成就的職業經理人。

彭建國：搞員工持股，把自己和企業捆綁在一起了，這確實是發展混合所有制的一個可行的路子。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允許混合所有制的員工持股嘛。允許員工持股，實現資本與勞動的緊密結合，充分調動員工積極性，具有重要意義。現在國企的企業家，絕大多數都想搞員工持股。但是，現在國企搞員工持股很敏感，關系到員工利益、國有資產流失、社會公平等。所以，員工持股方面，政策層面正在研究辦法，比如說先搞負面清單，規范好程序和價格評估。員工持股必須規范進行，必須在國家層面首先有具體的政策規定和操作規程。

《董事會》：你的意思是職業經理人制度，需要一個比較長的時間？

彭建國：我認為，實行職業經理人制度，這是一個大方向，同時有一個過程，一定不會是一蹴而就的。有很多工作需要做，包括大的體制、人才庫建設、企業制度建設、人才本身的成長等方面。現在的挑戰不少。比如，企業干部和政府官員之間按級別進行對調，今年10月就有一個市長調任央企董事長，都是副部級。所以，我總體上看好職業經理人制度的建立，但是還有很多艱巨的工作要做、很長的路要走。

三中全會提出的全面深化改革目標實現時間是2020年。到2020年，職業經理人制度總體框架也應該基本建立起來。接下來，是以后的逐步發展、完善的過程。達到相對成熟的階段，我估計可能需要15年左右，不會長到20、3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