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以適度規模經營的家庭農場為基礎,組建農民合作社,是創新農業生產經營組織體制的有效途徑。“家庭農場+合作社”模式具有以下綜合優勢:保證單位面積農田的最大產量,提高農業經營效益;吸引青年農民居村務農,發展現代農業;改善農業生產基礎設施條件,提高農民抵抗旱澇災害的能力;增強農民的市場主體地位,提升市場競爭能力。這樣的發展模式還能培育并不斷壯大農村中間階層的規模,產生積極的正面社會影響效應,有助于推進農村和諧社會及生態文明建設。政府應在提高資本下鄉門檻的同時,鼓勵農地在村莊內部自發流轉,大力發展家庭農場,并采取有效措施引導農民合作社健康發展。
關鍵詞:農業經營體制 家庭農場 合作社
一、引言
在堅持家庭承包經營制度基本穩定的框架下,不斷推進農業生產經營組織體制創新,是深化農村經濟體制改革,加快發展現代農業,加強農村社會管理的客觀需要。然而,在農戶分散經營的基礎上,如何發展適度規模經營?走什么樣的適度規模經營之路?這些是理論和實踐都需回答的重大課題[1]。學界相關研究主要有兩種取向:一是主張資本下鄉,大力發展涉農龍頭企業,走“資本雇傭勞動”與“企業整合小農”的發展道路,其發展的典型即是“企業+農戶”模式;二是主張農民聯合,大力發展農民合作社,走“勞動控制資本”[2]與“農民聯合共贏”的發展道路。然而,上述兩種模式在實踐中都遭遇到了復雜的社會現實的挑戰。一方面,根據農業部資料顯示,“企業+農戶”模式很不完善,雙方難以形成真正的利益共同體,資本與農戶爭利的現象廣泛存在,訂單農業約有80%不能兌現[3]。另一方面,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民專業合作社法》頒布實施以后,雖然農村新型合作經濟組織進入快速發展期,到2012年6月底已經達到60.01萬戶,但是受日益分化的農村社會階層結構的影響[4],合作社社員結構的異質性特征明顯[5],這使得合作社難以構建起符合合作社特質與現代法律規定的運作機制,其產權制度、管理機制與治理結構等方面都出現了背離合作社基本原則的制度異化現象。
基于此,筆者試圖立足于文獻分析,結合近些年來的農村調查情況,在嘗試厘清當前制約中國農業發展的結構性因素的基礎上,提出創新農業生產經營組織體制的“家庭農場+合作社”模式,并對這種新模式的功能價值進行一些初步的探討。
二、中國農業發展面臨著的結構性制約因素
綜合來看,當前中國農業發展面臨著的結構性制約因素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一是糧食安全的因素。雖然從2004年到2012年,中國糧食產量實現了半個世紀以來首次“九連增”,但是中國糧食安全的形勢依然嚴峻,糧食需求與供給之間的緊平衡狀況并沒有得到有效改善,糧食進口數量不減反增,從2003年的2283萬噸增長到2010年的6695萬噸,而糧食出口數量則從2003年的2230萬噸減少到2010年的275萬噸①。可以預測的是,這樣的糧食供需狀況在未來較長的一段時間內難以得到有效緩解:一方面快速推進的城鎮化會擠壓耕地的數量,另一方面隨著中國人食品消費結構的持續轉型,水果和肉禽蛋及牛奶的需求數量也會繼續增加[6],這既會擠壓糧食作物的種植面積,又會增加糧食的需求數量,如果再加上工業及能源用糧的增加數量,國內糧食供給與需求之間的矛盾仍將會比較突出②。
二是青壯年農業從業人員匱乏的因素。近些年來,中國農民工的工資處于快速上漲的態勢,2005年月平均工資尚為861元,到2010年增長到1690元③。相比之下,農民種糧收益的增長幅度則要小很多,表現在農村居民家庭平均每人純收入中工資性收入的比重從36.1%上漲到41.1%,而種植業的比重則從33.7%下降到29.1%④。因此,務工與務農之間比較收益的不斷拉大,已經成為農村居民貧富分化不斷加劇的關鍵原因。在這樣的情況下,農村青壯年勞動力為了獲取較高的經濟報酬,紛紛走出村莊,走進城鎮,導致中國農業的從業人員大多都是老人和婦女。為了培養和穩定現代農業生產隊伍,雖然政府提出要采取有力措施,使一部分年輕人愿意留下來搞農業,但是如果不能使留守村莊的青年農民獲得與外出務工農民均等或相對較多的經濟收入,想要留住農業經營所必需的青年農民并非易事。
三是自然災害的因素。最近幾年來,中央和地方財政不斷加大對“三農”的扶持力度,到2012年國家財政支農資金已經超過2.5萬億元,農業生產基礎設施條件不斷得到優化。但是,旱澇災害依然威脅著正常的農業生產,農田水利等公共品供給不足的狀況也沒有得到根本改善。以農田灌溉為例,中央和地方的財政支農資金主要用于大中小泵站等水利工程的建設,很少能夠兼顧到支渠、毛渠及斗渠等細小工程的維護,而取消農業稅費以后,隨著農村義務工和勞動積累工制度的廢除,以及新的“一事一議”籌資籌勞政策難以得到有效實施,農村的溝渠工程遭到了極大的破壞,加重了農田水利“最后一公里”問題的嚴重程度。受此影響,農民紛紛舍棄低成本的地表水澆灌工程,選擇高成本的機井抽灌工程。在關中農村,農業用水的機井已經打到了地表以下200米;在湖北荊門地區,2002年,稻田用水的機井深度尚為20米左右,到2009年則已經打到了100米左右。“下雨便澇,不下則旱”已經成為部分地區農田耕作的常規現象,自然災害也已經成為制約中國農業可持續發展的關鍵變量。
四是市場風險的因素。小農戶與大市場之間的矛盾,是決定中國農業必須走規模化經營道路的根本原因。對于小麥、稻谷等大宗糧食作物來說,隨著國家逐年提高保護價,種糧農民在生產環節的收益逐漸有了保障,但是在生產資料的購買、農產品的加工和運輸及銷售等環節,他們的權益仍會受到其他經營主體的擠壓,利潤空間比較小。對于水果、蔬菜等經濟作物來說,市場價格波動的風險很大,果農和菜農的經濟收益很不穩定。以蘋果為例,從2005年到2010年,最高的一年每畝凈利潤達到5031元,最低的一年則只有1534元⑤。而且,由于果農與果商之間的談判地位不對等,果商往往會利用其市場優勢地位擠壓果農的利潤空間,比如2012年的陜西蘋果,經銷商就是以1元/斤的價格從果農手中收購,以5元/斤的價格賣給消費者的⑥。因此,分散經營的小農的發展權益尚需得到更為有力的保護。
三、家庭農場在農業經營中的比較優勢及其不足
在快速工業化與城鎮化的背景下,家庭農場日漸成為中國農業集約化經營的現實選擇[7]。中國農村的家庭農場應該包含三個彼此緊密相連的要素:一定的技術水平、一定的土地經營面積及其家庭成員自己經營(不用雇傭勞動工人)。根據發達地區的經驗以及專家的測算,中國土地規模經營的“度”應當是人均1.67公頃(25畝)耕地。以一個家庭2—3個勞動力來計算,理想狀態的家庭農場的規模可以達到50—75畝耕地之間。這樣一個規模的家庭農場,在農業經營中具有以下兩個方面的優勢。
一是降低農業生產的管理與監督成本,保證單位面積的最大產量。與雇傭制大農場相比,家庭農場里的勞動者更有生產的積極性,他們不會在自己的土地上磨洋工,客觀上也就不需要負擔管理與監督的成本,有利于發揮精耕細作的農業經營優勢,在最小塊的土地上獲得最大的農業產出。國內外的實踐也都證明,家庭農場比集體農場更優越、效率更高[8]。以陳潔等人對安徽省種糧大戶的調查為例,他們發現10—100畝的種植大戶每畝凈收益最高,超出100畝,效益就會大幅下降[9]。同樣是在安徽,王德福等人發現,村民土地耕種面積在40畝左右時,稻谷的畝均產量高達1200斤,當土地耕種面積快速擴張到300畝時,畝產量開始迅速下滑,降至800—1000斤,減產20—30%,并且出現了連年虧損的現象[10]。
二是增加務農農民的經濟效益,吸引青年農民居村就業。在家庭承包經營責任制的基礎上,通過土地流轉,發展適度規模經營的家庭農場,可以適量增加務農農民的家庭經濟收入,增強他們居村從事農業的積極性。如表1所示,農村居民2009年中等收入戶的家庭經濟總收入平均約為24532.15元,2010年則為27945.68元。如表2所示,小麥、稻谷和玉米三種糧食作物2009年的直接收益(凈利潤)加間接收益(家庭用工折價與自營地折租)為466.71元/畝,2010年為551.34元/畝;蘋果2009年為3766.60元/畝,2010年為6110.23元/畝。因此,要想達到中等收入戶家庭總收入的平均水平,種植三種糧食作物2009年需要耕地52.56畝,2010年需要耕地50.69畝;種植蘋果2009年需要耕地6.51畝,2010年需要耕地4.57畝。如果將三種糧食作物的畝均現金收益分別計價,稻谷2010年為650.31元/畝,2009年為545.50元/畝,普遍高于同年度三種糧食作物的平均現金收益。但是,小麥和玉米在全國絕大多數地區可以通過提高復種指數一年兩收。也就是說,一個農戶如果要維持家庭中等收入的水平,種植糧食作物需要耕地面積不超過50畝,種植蘋果等經濟作物則僅需要耕地不到10畝。如果青年農民能夠依托家庭農場獲得不低于中等收入群體的經濟收入,他們就極有可能返鄉從事農業。在河南省蘭考縣的胡寨村,這一點已經得到實踐的證明。從2010年開始,該村已有10多個原本在外打工的青年農民放棄城市生活回到村莊發展大棚蔬菜。
綜合以上所述,我們可以嘗試對家庭農場的規模做出以下安排,如果是種植糧食作物,家庭農場的經營面積應在30—100畝之間;如果是種植蘋果等經濟作物,家庭農場的經營面積則僅需5—10畝⑨。在這樣的大致區間里,各地可以結合地方上的人地關系狀況因地制宜地做出必要的調整。通過大力發展家庭農場,一方面可以保證最大數量的畝均土地產出,為國家糧食安全添保障⑩;另一方面可以留住部分匆匆外出的青年農民,為現代農業的發展吸引到高質量的農業從業人才。然而,家庭農場的規模畢竟有限,單個農戶仍然無法化解農田水利等公共品供給困境,無力抵御旱澇災害的侵襲,也難以以平等的利益主體身份參與市場競爭,不能解決小規模經營與現代化大市場之間的矛盾,這就在客觀上需要進一步地創新農業生產經營組織體制。
四、超越家庭農場:積極發揮農民合作社的綜合優勢
在家庭農場的基礎上,大力發展農民合作社,可以充分發揮合作社“規模經濟”與“聚集效應”的綜合優勢[11],獲取單個小規模經營的家庭農場所沒有的“合作收益”,為務農農民爭取更多的經濟收益。
合作社的“聚集效益”表現在將農戶從空間上黏合在一起,凝聚分散小農家庭的共同利益,以自愿聯合的力量解決單個家庭所無力涉足的農田水利等公共品供給領域。傳統集團理論認為,具有共同利益的人們能夠通過合作達成集體行動。但是,實踐的經驗是,由于公共品供給中存在著普遍的搭便車行為,理性的個體一般不會為實現集體的共同利益奉獻自己的力量。人人都想分享合作的收益,卻不愿分攤合作的成本,集體的人數越多,達成集體行動的難度越大。當前中國農村正處于急劇的社會轉型期,人際之間傳統的信任邏輯與關聯模式逐漸解體,原子化特征漸趨明顯,農民將公民權利工具化運用的現象不斷增多,這就必然加劇農民合作的難度。具體到農業生產領域,表現為農田水利等公共品供給中越來越難以杜絕農民的搭便車行為。早在2004年,湖北荊門地區的泵站開始進行改革,成立了泵站管理委員會,凡是按照每畝10元的標準繳納日常維護費的村民小組都可以在需要灌溉的時候,以每小時80元的成本價抽水,而沒有繳納日常維護費的村民小組里的村民在需水灌溉的時候,則必須以市場價每小時約200元的標準支付抽水費用。雖然合作的效益很明顯,但是村民仍然不能就此達成協議,以致許多農戶不得不開始投入數千元的成本打自家農田灌溉所專用的小機井。緣何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呢?關鍵是農民的信任邏輯出了問題。因為“水自田頭過”,少數人就滋生出了“不澆白不澆,白澆誰不澆”的搭便車思想,而其他人也都諳熟這樣的潛規則,彼此之間不信任。因此,在缺乏有效地針對搭便車人群的懲罰措施及針對自覺繳費村民的獎勵措施的情況下,村民們普遍選擇了基于個人理性基礎之上的“集體非理性”行為[12]。
信任是集體行動產生的社會基礎。農村新型合作社的發展是建立在契約、產權等現代制度的基礎上的,依賴的是濃縮于合作制度之上的“普遍信任”。因此,在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傳統信任解體的情況下,農民合作社的發展可以增進人們的制度信任,增強人們對合作的信心。此外,由于合作社建立在家庭農場的基礎上,絕大多數社員的收入來源在農業,發展專業化經營的訴求比較強烈,彼此之間的同質性程度相對較高,對改善農業基礎設施條件的需求也較為一致。所以,“家庭農場+合作社”的模式,有助于發揮組織的“集聚效應”,化解農田水利等農村公共品供給難題,提高農民抵抗旱澇災害的能力。
合作社的“規模經濟”體現為集合農戶需求與供給的“規模效應”。在農產品生產、流通和消費三個環節中,素來有“兩頭叫,中間笑”的說法。從1999年到2010年,農民獲得的利潤占農產品各環節所獲總利潤的比例從56%下降到了43%;如果扣除農民“自我雇傭”的成本“家庭用工折價”,即從農民的純利潤角度來看,農民的實際利潤占比則從1999年的29%下降到2010年的20%[13]。也就是說,農產品運輸、加工及銷售等流通環節所占的利潤要遠比生產環節大得多。由于家庭農場的規模仍然有限,要想提高農民的市場參與和市場競爭能力,就必須進一步提升農民的組織化程度。
發展農民合作社,可以集合眾多家庭農場的分散力量,形成規模合力,在多個層面發揮“規模經濟”的效應,化解小生產與大市場之間的矛盾。其一,可以通過統購生產資料與統銷農產品的形式,提高合作社的談判實力,降低買入的價格而提高賣出的價格,增加農民的收入。其二,有助于提高農業標準化生產的程度,實施品牌化經營的戰略。據統計,到2010年底,全國已有2.4萬家農民專業合作社通過了農產品“三品一標”質量認證,2.56萬家合作社擁有了自己的注冊商標[14]。其三,有助于優化農產品供應鏈的銜接機制,增加合作社與社員的收益。目前,在商務部、財政部的推動下,農民專業合作社積極參與“農廠對接”、“農店對接”、“農場對接”、“農校對接”、“農企對接”,探索打造農民專業合作社主導的農產品供應鏈新機制,而“農超對接”將為合作社增加10—15%的收入。其四,可以根據需要發展合作社聯盟的作用,組建更大規模的合作聯社,提高各個層次農民的合作能力。2010年11月30日,河北省成立了全國首家蔬菜類省級農民專業合作社聯社,首批參加聯社的農民蔬菜專業合作社有124家,涉及15個省級蔬菜示范縣[15]。聯社的成立,可以在農副產品的市場上,進一步顯示規模的優勢和合作的力量。隨著省級,乃至國家級各類農民專業合作社聯社的成立,就可以建立各類農產品的市場預警機制與區域協調機制,進一步規避市場風險,穩定并不斷提高農民的經濟收益。
五、“家庭農場+合作社”模式的多重功能分析
綜上所述,“家庭農場+合作社”模式可以幫助中國農業突破四個結構性因素的制約,走良性的可持續的發展道路。同時,進一步的分析又可以發現,這一模式具有多重的實踐功能。
首先,有助于培育并不斷壯大農村中等收入群體的數量和規模,緩解農村內部貧富分化的壓力。華中師范大學農村研究院的調查發現,2011年中國農村居民的基尼系數高達0.3949,正在逼近0.4的國際警戒線。其中,收入最低的20%的樣本農戶與收入最高的20%的樣本農戶之間的收入相差10.19倍。雙方收入差距形成的關鍵原因即在于務工與務農收入的差距。最高收入的20%樣本農戶中,務工農戶占比88.9%,務農農戶占比11.1%;最低收入的20%樣本農戶中,務工農戶占比17.5%,務農農戶占比82.5%11。在這樣的背景下,新模式提出以適度規模經營的家庭農場為制度創新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利于增加務農農戶的務農總收入,提高農戶的家庭經濟收入水平。按照糧食作物區戶均30-100畝的土地規模經營水平,務農農戶依托農業的家庭經營完全可以獲得不低于中等收入群體的現金收益,從而可以彌補務工收入的空白與不足,在家庭經濟收入水平上趕上或超過務工農戶的平均水平,成為農村的中產階層,進而可以緩解農村社會內部貧富差距日益拉大的壓力。
其次,有助于優化農村社會的階層結構,增進農村社會資本的存量,促進農村地區的社會發展與社區建設。改革開放以來,農村社會的均質化格局逐漸被打破,農民日益分化并形成多個不同的社會階層。中產階級理論認為,“中產階級是現代社會的穩定器”,具有維護社會穩定的功能。當前中國農村中等及中等偏上收入群體中的主體成分是全家外出打工的農戶、亦工亦農的農戶及適度規模經營的農戶。全家外出打工的農戶,家庭經濟收入的來源在非農產業,生活的重心在城鎮,與農村的關聯越來越少。亦工亦農的農戶,往往是通過“子工父耕”或“夫工婦耕”式的家庭內部分工同時獲得務工與務農兩份收入,而且其收入的主體部分來自非農就業,農田勞作僅僅是為了盡可能地減少日常必需的貨幣性支出。因此,這兩個階層的農戶,對農田耕作的興趣都不大,對村莊里的事情也不十分關心。然而,以家庭農場為載體從事適度規模經營的農戶,他們的收入來源在農業,社會關系在村莊,家庭經濟收入水平處于中等及中等偏上的水平,他們在村莊里可以發揮連接上下階層以溝通信息,緩解階層沖突,維護村莊社會秩序的重要功能。一旦村莊里有了一定數量適度規模經營的農戶,農村社會的階層結構就可以得到優化,農村社會發展與社區建設也就有了可以依賴的主體力量,新農村建設也才能迎來真正的“春天”。
再次,有助于重建人際關聯模式,增進制度信任,發展生態農業,推進農村生態文明建設。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要“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生態文明建設,不僅需要處理好人與自然的關系,而且還必然需要處理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以農業生產為例,單家獨戶的農民即便經營的是無公害或有機農產品,也無法在市場上取得消費者的信任,因此他們寧愿維持“高投入、高能耗”的石油農業模式。城市里的消費者,雖然早已意識到了食品安全的重要性,希望能夠購買到真正的有機農產品,但是卻找不到可以依賴的對象。發展生態農業,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必須采取有效的措施增進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的信任,搭建雙方連接溝通的橋梁。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發展,可以通過品種、技術等生產標準的統一,實施品牌化戰略,保質供應各種農產品。再通過“農超對接”等農業產業鏈條的機制創新,就可以將高質量的農產品輸送到城鎮里的消費者面前。在這個過程中,生產者獲得了較高的經濟收益,消費者獲得了高質量的農產品。同時,合作社與家庭農場以及合作社與超市之間也可以建立各種規章制度或合同契約,明晰各方責權利,通過制度建設來規范各自的行為。這就有助于在陌生人社會里重建人與人之間的誠信機制,化解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信息不對稱的問題,促使農業生產經營者不斷調整和改善生產模式,積極主動發展生態農業。
六、結論與政策建議
以家庭農場為基礎,發展適度規模經營,既可以保證畝均產量的最大化,助益于國家糧食安全,又能夠吸引青年農民居村務農,發展現代農業。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發展,則可以使農業生產突破自然與市場等結構性因素的制約,提高農民抵抗旱澇災害的能力,并增強他們的市場主體地位。這樣的發展模式,還會產生多個層面的衍生功能,產生正面的社會影響效應,有助于推進農村和諧社會及生態文明建設。因此,“家庭農場+合作社”模式,是中國農業發展的理想模式之一,應當在當前中國農業生產經營組織體制的變革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為了能夠有效推進“家庭農場+合作社”模式的發展,首先,有必要構建節制資本、抑制資本下鄉的政策體系。應從維護農民權益的視角出發,提高資本進入農業生產經營領域的門檻,遏制資本在農村快速擴展的勢頭,將有限的土地資源留給農民。其次,應鼓勵土地在村莊內部不同農戶之間流轉,鼓勵青年農民以承包、轉包等方式經營適度規模的土地,大力發展家庭農場。最后,應探索構建完善的扶持農民合作社發展的政策體系,對以家庭農場為基礎的合作社給予財政、稅收等各方面的重點扶持,引導各種不同類型的農民合作社健康發展。
注釋:
①數據來源:《中國統計年鑒2011》。
②陳錫文最近指出,2011年中國糧食進口數量超過1200億斤,糧食自給率的總體水平已經不足90%,糧食安全問題不容樂觀。見《陳錫文:我國糧食自給率不足90%》,http://www.eeo.com.cn/2012/0330/223739.shtml。
③數據來源:《中國農村住戶調查年鑒2006》和《中國農村住戶調查年鑒2011》。
④數據來源:《中國統計年鑒2011》。
⑤數據來源:《全國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2011》。
⑥《陜西蘋果滯銷:經銷商1塊收5塊賣 仍喊不賺錢》,http://www.cnwest88.com/2012/agri_1230/145833.html。
⑦數據來源:《中國統計年鑒2010》和《中國統計年鑒2011》。
⑧數據來源:《中國農村統計年鑒2010》和《中國農村統計年鑒2011》。
⑨本文此處提出的家庭農場經營規模是一個理想的數字,實際上各地的人地關系緊張程度不同,農場經營規模也可以有較大的不同。陳錫文認為,家庭農場的規模適度非常重要。他認為中國家庭農場的適度規模是幾十畝到上百畝的規模,東北地區土地條件好可以發展上千畝的家庭農場。見陳錫文:《發展家庭農場不能硬趕農民走》,http://snzg.cn/article/2013/0613/article_34080.html。
⑩與適度規模的家庭農場相比,合作社的糧食增產能力則飽受質疑。據農業部公布的數據顯示,中國目前共有糧食生產合作社5.59萬個,入社社員513萬,經營耕地7218萬畝,占全國可耕地總量的4.0%;這些糧食生產合作社產量971億公斤,占全國糧食總產量的8.2%,而糧食生產合作社的平均畝產為545公斤,比全國平均水平高出192公斤(參見《全國種糧大戶和生產合作社首次摸底:種了1/10地 產出1/5糧》,《人民日報》2013年3月24日)。然而,賀雪峰認為應辨證看待糧食生產合作社的增產能力,并提出了兩點質疑:一是種糧大戶和糧食生產合作社所經營耕地在全國糧食作物種植總面積中的比重不是1/10,應是17%。全國18.26億畝耕地中應有大約7%的耕地種油菜作物,有6%的耕地種棉、麻、糖、茶及藥材,13%的耕地種蔬菜瓜類,另有4.5%的耕地種其他作物,實際上只有大約68%的耕地種的是糧食作物;二是全國土地是分級的,其中一類土地的單產可以達到800公斤/畝,甚至更高(含雙季);三類地則只有300公斤/畝,甚至更低。種糧大戶與合作社經營的土地絕大多數都是一類地和二類地,幾乎沒有任何人或組織會用三類地種植糧食作物。受此兩大因素的影響,種糧大戶與糧食生產合作社的增產能力并不如想象的那樣突出(賀雪峰:《種1/10的地,產1/5的糧?》, www.snzg.net,2013.5.6)。
11《中國農民經濟狀況報告》,http://business.sohu.com/20120822/n35121215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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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載《天津行政學院學報》2014年2期,本刊對個別文字做了修改)
(作者單位:西北農林科技大學)
責任編輯:湯星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