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七歲,第一次被人跟蹤。心,亂怦怦的。我急速往巷子里走去,我知道,那個人還會跟上來,不敢張望,于是制造了一個惡作劇。可我萬萬沒想到,摔倒的會是她——美藍?在我眼里,她一向低調,如今,怎么跟蹤起我來了?我和她并沒有瓜葛啊!
美藍跟蹤我一事不幸被葛臺看見了。很快,這事長了腳。我生怕毀了名譽,暴跳如雷,大喝一聲:“美藍,你快跟他們解釋清楚!”她忸怩地躲到一旁,低著頭,雙手在運動褲上游移不定。
沉寂半晌,王楠終于忍不住,蹦了出來,說:“干脆我替她說了吧!社長,美藍想進你們文學社,可又不好意思說,所以,才跟蹤你……”
“什么?怎么會這樣?”我瞠目結舌。大家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為了以防她再糾纏,我只好妥協:“既然這樣,那批準了!”一下子,各種難以置信的目光都投向我,我真想找條地縫鉆進去,一逃了之。
誰曾料,在那堂作文課上,老師居然朗誦了她的作文——描述我演講時的情景,辭藻優美之極!全班同學因此十分仰慕我,齊心推薦我去參加市的比賽。而我那次作文寫得不好,只得了平平的分數,我的心頓時沉沉地跌落。一種叫做羞愧的東西撓得我心里難受。
二
但我還是很難相信:一個曾經那么卑微、普通,扎在人群堆里一下子就找不著的女孩,真的已經蛻變到讓我刮目相看的程度了嗎?
有一次,我們社團組織去看望鄉村小學的孩子,下山的時候,美藍不小心被一條小青蛇咬了,腿受了傷。沒有毒,卻疼,我知道。無奈之下,我只好選擇背她下山,她卻皺皺眉頭:“你別碰我,我能走。”冷冷的語氣讓我避而遠之。
美藍獨自下了山,到醫院包扎,她疼得呻吟,我隱約看到了她眼里的小倔強。“疼不疼?想哭就哭吧。”她突然繃不住,笑了:“我可沒你想的那么柔弱!”我為自己的唐突羞愧萬分。
“我想吃水果,你能下樓幫我買嗎?”我為自己終于能夠干點什么感到非常高興,樂顛樂顛地下樓,結果摔了一跤。回來時,被她使勁嘲笑,不過,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我莫名的開心。
美藍的堅強可愛,讓我開始相信,她骨子里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女孩,她會破繭成蝶。
后來在她的QQ空間里,我看到這樣一句話:其實還是要謝謝你,你當時一定既焦急又難堪吧?可是你忘啦?我的體重比你重好多……
是這樣!我笑出來。隨即回復:也謝謝你的“同情”,我要努力趕上你。如今想來,依舊萬分感動,為一個女孩子的善良溫柔。
三
印象中,在我和美藍同班的那段短暫的日子里,我們之間很少發生摩擦,只有一次,她因為著急趕課,打破了我放在教室門旁的熱水壺。我有些惱怒。當時我值周,我拿起粉筆,想記她遲到,可是轉身的時候,發現她在哭,很小聲很無辜。我的心抽搐一下,繼而想到不能這么小氣,再買就好,畢竟友情是花什么也換不來的。
可是下面開始有人起哄,說我對她懷有私情,但我還是咬咬牙,堅決不記她的名字。不久,老師找我談話,語氣之嚴厲讓我羞愧難當,末了,她試探性地問我:“你和美藍,到底是什么關系?”我尷尬至極,臉迅速紅到了耳根。“我們?當然是普通朋友了。”“那就好。”
叫你遲到,叫你哭!從辦公室出來,我邊踢垃圾箱邊抱怨。結果一抬頭,正好看見美藍,四目相視,竟無語凝噎。
出乎意料地,作為補償,美藍買了新熱水壺,到飯堂排長隊打熱水,讓我下晚自習后回宿舍沖泡面。接過一壺暖暖的熱水,被她的微笑感染的我,竟語無倫次起來:“那個,美藍啊,干嘛呢……”她撲哧一笑,兔子般跑開。
四
就這樣,走完了高中,上了大學,免不了勞燕分飛。我和美藍相隔兩地,一個天南,一個地北。
我潛心學習,滿心寂寞,因此時常會想起她,想起她純純的笑容。為了賺取學費,我努力寫字,投稿,差點擱淺了這段十七歲韶華里最美的相遇,直到有一天,是我生日,有個人在我的博客里留言:還好嗎?不是把我忘了吧?生日快樂!我頓時一陣心酸,難過涌來。怎么會忘呢?曾經一件繁瑣的小事,被她重復了八十多天,整整一個冬季,她都在溫暖我的胃——我,有什么理由忘呢?!
我像中了邪似的,翻出畢業時的留言冊,又興師動眾地通過大家得到她的號碼,我興奮地撥通了她的電話。
我故意在這頭喊:“喂?不好意思,我手機里的備注丟了,請問你是哪位啊?”
“你又是誰?”她倔倔的。其實我知道她一定認出了我。
“嗯?這個聲音?讓我想想。”我迅速脫口而出:“哦!差點忘了,你是我的沈佳宜吧?哈哈……”
我突然間意識到,原來在那最美的十七歲,她曾經真的是深藏在我心中的沈佳宜,只是這個秘密,被年少青澀的我,埋藏忽略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