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和現實、詞語和事物、詞語和觀念,它們之間的關系如何?詞語是如何傳達某些意義或者觀念的?語言是否體現了普遍性原則?它所表達的究竟是世界“是”什么,還是我們“認為”世界是什么?我們能否通過言語來表達事物?這些問題長期以來一直困擾著哲學家和語言學家,各種解答爭議不斷,它包含了不計其數的思考活動,這都是人類試圖由此去理解這個世界。
英國學者卡瓦拉羅指出,語言研究作為學科體系,主要包括五個領域:語法學、句法學、詮釋學、語用學和語義學。語法學研究的是詞語構成句子時應遵守的規則;句法學關注的是語詞排序或語法規則背后潛在的邏輯原則;詮釋學是關于解釋的理論,它從傳統、個人與文本的角度揭示閱讀的途徑;語用學和語義學研究的是意義的性質和起源。他認為,語言研究有兩種主要的模式:規范性研究和描述性研究。前者主要是建立語言規范,推進語言的正確使用;后者關注的是人們實際的說話和書寫方式,而不論其對錯與否。
喬姆斯基主張語言教學及研究應該關注的是:不同的人是如何使用語言的,語言的使用如何與心理過程發生聯系。正如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詳細論證的那樣,語言應用的錯誤植根于深層的心理原因,所以無法通過簡單的語法訓練來輕易克服。喬姆斯基再三強調,語言用于表達思想,而不是用于交際。語言使用的創造性使人們借助于有限語言手段不斷生成無限個新的表達方式,新的思想伴隨這些新的表達方式而產生。
洪堡認為,語言之間的差別不僅是聲音和符號的差別,而且是不同世界觀的差別,每種語言都有一種統帥一切的精神,決定著這一語言與其他語言的差別。他認為,語言先于思想而存在,思想的形成受到了語言的幫助,語言不是思維的唯一工具,思維過程也不一定非要借助語言,但語言是表達思想的重要工具,我們使用的語言在不斷試圖捕捉我們思想的豐富內容。
美國語言學家薩丕爾將語言視為人類最基本的天賦,與之相連的是理性,而不是思想。他指出,人類不是只生活在客觀的世界里,也不是像普通人認為的那樣只生活于社會活動的世界里,他們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特定語言的支配。語言不僅僅是一個偶然的工具,用來解決交際或反思特定的問題,“真實的世界”很大程度上就是在某個民族的語言習慣的基礎上無意識地建立起來的。
語言應用的典范是文學,文學是語言的藝術。韋爾克認為,文學之所以為文學,是因為文學所使用的語言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因而具有日常語言所缺乏的感染力。托馬斯·芒羅說:“詩的價值并不存在于表現抽象觀念的詩行或散文詩中,而在于通過意象的美妙編織,能喚起情緒和沉思。它幫助我們在一種既是理性的,又是情感的方式中去把握整個意義。”
語言藝術呈現的形式是文學作品,現象學美學家茵加登認為,文學作品中明顯存在著四個層次。第一層次是語音層,這是一個固定的、典型的語音結構。第二層次是意義單元層,即由詞的意義所構成的層次。第三層次即物象的層次,如小說家的“世界”,作品中的人物、背景等等。第四個層次是所謂圖式化,它需要讀者的參與和共同創造。
人類思想的溝通、情意的傳遞都要靠語言,但語言又有其局限性。語言所表達的未必是真相,既有言不由衷、言不達意,也有意在言外、“得意忘言”,更有“此時無聲勝有聲”。所以,莊子主張“相視而笑,莫逆于心”,佛教禪宗主張“不立文字,直指心性”。語言現象之復雜,決定了語言研究永無止境。同樣道理,語文教育的研究也永無止境。如果有學者自得于把握了語言的本質,自命揭示了語文的真諦而津津樂道,這只能表明自身的膚淺與虛妄。“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且思且行,語文教育的研究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