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情史（節(jié)選）

那非常遙遠

我想你已放棄。如果你讓我承認曾經的追索

你雨日中的仰視，依托山脈

你迷醉于歸；那么

我將最后對你說飛旋的特質

關于鷹族，她隱在高原

那個巨大的玄機

不見絲毫印記

懷念

這比馬鞍還要珍重的寄托

扶搖深處的苦與樂

戀著地母。你不要奢望揭開草皮

就能夠發(fā)現(xiàn)金色的沙粒

你得把生命留下！至少

你要通過淚水表達足夠的虔誠

高原的胸懷才會為你敞開

你會看到消失的草原

那么遠，遠過你的想象與懷念

入夜

貢格爾神童一樣的男嬰

選擇握住了皮絲纏繞的手柄

我看見一道光劃過夜空，一位祖母雙唇抖動

她沉默，她是我們的河

她是我們這個世紀的草原

在男嬰的舉動中

她一定看到了祖父的身影

我肅立

在古老的儀式里

我的心海閃現(xiàn)鷹翅，我的隔著時空的草原

隔著淚光的沉思

山脈連綿

你要學會在植物中尋找牧女的名字

比如藍色的花，怎樣獲得鷹翅的撫慰

那是另一種仰視，在河之畔

她們怒放為最美的人間

而我的鷹族，那么多血性的漢子

他們正在遷徙，在沒有盡頭的馬背上

他們的心里裝著花一樣的名字

那是他們活著的激勵

任意馳騁的愛與自由

江山

這比天宇還要深邃的概念

得失過程的輕與重

總是無形。你不要試圖躍上馬背

就能夠理解牧人的堅忍

你得讓尊嚴直立！至少

你要握緊韁繩展望崎嶇的前路

駿馬的四蹄才會為你騰飛

你會看到移動的草原

那么遠，遠過你的來路與發(fā)現(xiàn)

那個男嬰

將在牧歌的熏沐下長大

眉宇深重，就像他的父兄

我知道，他一定會獲得一個明亮的姓名

比如銀河；比如我們的命脈

也就是河流

他所聽到的牧歌沒有詞語

這有信仰的折射

如那河

我相信

總有一天，他的淚水會奔涌而出

滴落在草尖，或赤紅色的山巖

面對鷹族先人們離去的方向

他敬奉最重的禮儀

將沉寂還給沉寂

她美麗年輕的母親

絕對不會束縛他飛

他飛，他的母親就站在家門前望著

那叫大愛，也叫追隨

鷹族

我的激血長馳的心靈與云共舞

她萌于靜穆

她攜著牧歌與凈水飛向遠天然后化作雨，或者云霓

重歸大地

在北方以北

你不可否認那莊嚴的誕生和隕落

我的鷹族的血脈支撐起高原

還有圖騰與信仰

不是日落，是星光灑落

是永不停歇的循環(huán)所象征的繁衍

在草尖上懸掛的晨露

就是誕生

是恩賜飄落

那個時刻的歲月低垂眼簾

它會見證錯落的馬蹄

一概隱入青草

在少年時代

我那么渴望翻越河對岸的群山

太陽每天都從那里升起

我首先看到橘紅的天空

像噴射一樣美麗，像純粹的夢

然后我看見一層鮮紅舉起另一層鮮紅

那是我最早聽到的圣樂

是的，是無聲

那使我遺忘了身旁一切的宣示

向著更高的天空奔涌

我想到馬群，我依稀覓見了鮮紅的馬鬃

之后，我看到山頂紅了

我看到了太陽鮮紅的上沿

那個時刻，我的整個世界都紅了

我身后的河流紅了

高原紅了。我的蒙古氈房

依然潔白，還有馬奶，柵欄里的羔羊

當然，在那個時刻，最通透的潔白

是母親的歌聲

她的古老的心情

指一指天，天上有雁陣

指一指地，地上有羊群

指一指心，心上有親人

貢格爾草原上有無盡的憶念，那是馬頭琴

東興安嶺有最干凈的懷念

那是白樺林

三種顏色的百合

代表鷹族存活于世的三種方式

白的相思，紅的熾熱，紫的憂郁

三種顏色的百合，三個高原少女

她們是我不可改變的圣潔

我的鷹翅飛掠的三片相連的草原

八百年

鷹族依賴她們走到了今日

她們是水，當然就是源泉

她們是群山環(huán)繞下的圣湖

是旺盛的垂柳，當然也是河流

她們是鷹族最為古老的回想

是母親 妹妹，是哼唱搖籃曲的妻子

她們象征鷹族最為古老的離愁

是最為忠貞的守望

獻身自由

我常想

在人間，誰擁有了永恒的故鄉(xiāng)

誰就擁有了幸福的黎明與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