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東的詩（組詩）

一 年

一年

是像光一樣

是像水一樣

輕輕地

輕易地

滑過我皮膚

也滑過鵝卵石

大地彎曲

從安慶到拉薩是彎曲的

從我到山峰也是，一條優美的曲線

山峰藏著雪

我藏著記憶

夏天，大地成了一個球體

秋天，球體膨脹

海洋的藍色很低很低

那一群白鳥

白色翅膀的鳥

貼著水面，往遠處飛

四野蒼茫，漸漸暗淡

像一張紙從四面八方

往里面折疊

那一群白鳥，也

折疊進去

我感覺

我感覺身體里

有一只動物被關著

它找不到門

它只能通過我的眼

看看外面

然后轉身

山頂上的荒涼一夜

山頂太高

只剩下我一個人

和龐大的天文臺

我用手壓著顫抖的肋骨

和一塊石碑

天上的群星離得我那么遠

足足有

三十丈

我的呼喊在大氣中很快消失

我不孤獨

我有一只左手

還有一只右手

在人群里，它們暗暗凝聚著力量

我有兩條腿，可以跑遍全世界

我有左半腦右半腦

它們常在夜里輕松交談

我有兩只眼睛，如果一只流淚

另一只會陪著流。我不孤獨。

狐 貍

一棵樹的后面

是另一棵樹

另一棵樹的后面，是更多的樹

每一棵樹的后面都藏著一只狐貍

一只狐貍可以分身

分成許多只狐貍

我無法分身，只能是一個

我無法捉住一只狐貍

在夢里我也捉不住一只狐貍

一只蘋果有沒有晚年

如果你有一只蘋果

你不吃它

只把它放在桌子上，看著它

蘋果會怎么想

如果蘋果會想，它想：其實

我也愛你

可我怎么愛你呢？

我拿什么愛你呢？如果你不吃我

蘋果哀傷地老去

看見我

下午當云霧退下，露出山頂

我看見我

另一時間另一空間里的樣子

我是獨一無二的。我是純粹的

滿城香樟

一個城市的香氣襲擊一個人的夢境

從建設路到孝肅路，再到宜城路

經湖心中路到湖心北路再到同安路

右拐迎賓大道至龍眠山路，都是

一地潰敗的細小的肉體。再從原路

返回，早晨，下午，傍晚，一個人

的烏托邦由具體的線路和精神架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