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歷史人物的文學書寫

安徽作家裴章傳，擅長歷史題材小說創作，尤以寫歷史人物見長。他早期創作的《葉卡特琳娜女皇》使人們初識了作家的才華，而長達120萬字的《大清重臣李鴻章》，則基本奠定了作家在歷史題材長篇小說創作領域的佼佼者的地位。近日閱讀作家的新作《暗槍》，讀來一氣呵成，興趣盎然，不禁為之嘆服不已。《暗槍》的小說敘事藝術已日臻成熟，特別對傳奇歷史人物——主人公王亞樵的全景式描述，為我們展現了中國現當代社會滄桑多難、風云變幻的歷史圖景。達到了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的統一。

他是歷史傳奇人物，或稱“民國殺手”，或稱“江淮大俠”，他五次刺殺蔣介石更是在民間傳為佳話。他一生抗日反蔣，殺富濟貧，但又與幫門為伍，桀驁不馴……其人生經歷與性格內涵的錯綜復雜性，是小說創作中文學設計與審美處理所面臨的一大難題，王亞樵的文學定位是難的，對此作家是頗費躊躇的。為了恪守歷史人物創造的真實性的審美原則，對小說人物在特定時代與具體歷史事件中的是非功過及道德人格的判斷與定位，必須力求保持歷史的基本面目與基本格調，從而使歷史題材小說的文學穿透力與歷史可信性融為一體。為此，與王亞樵人生經歷相關的史料，都成為作家關注的對象：“首先認真研究了晚清史、民國史，各地軍閥發展史和安徽、上海、江蘇、浙江、廣東、廣西的地方史料……我先后讀了幾十本書，凡是跟晚清末年與民國相關的信息統統摟來，實際上是把王亞樵那個時代的東西系統的梳理了一遍。”于是，作家并沒有讓簡單的道德評價與是非評說去遮蔽一個歷史傳奇人物應有的豐富性與復雜性，而是從具體的生活場景與人物關系中，來確定王亞樵作為特定時代人物的正面素質，從復雜多變的政治沖突與家國情仇的糾葛中，去拓展一個亂世英雄存生立世的人性深度與人格內涵。正如作家所說的，我寫王亞樵是立足于他如何做人的。

舊時曾稱小說為傳奇，當代小說亦應有傳奇性。傳奇性是構成小說敘事審美張力的重要元素。即使是以真人真事為題材基礎的歷史小說也離不開傳奇性色彩的烘托與渲染。《暗槍》的傳奇性品格，就成為驗證作家歷史題材小說創作想象力與聯想力的文本依據。王亞樵的文學形象所以是活生生的，就是作家善于把人物推向命運的極端，在生死福禍兩極之間揭示人物心靈震蕩與性格的變異。王亞樵的特立獨行以及悲劇性的人生結局，也正是在順境與逆境，越軌與常態的輪轉演變中呈現出來。光復廬州城，搶占上海灘，鐵血鋤漢奸，刺殺蔣介石……一個從窮鄉僻壤走出去的“江湖俠客”所以能夠一呼百應，所以敢于深入虎穴，固然與其傳奇性的人格魅力，傳奇性的蓋世武功相關，也無疑與其生活的那個傳奇時代有關。從軍閥混戰到抗日救亡，茫茫大地，誰主沉浮？結論是，王亞樵一生雖迷茫困惑，也曾劍走偏鋒。如何在不確定甚至是混亂的人生走向中尋求救國救民，無疑是王亞樵人生舞臺上的主旋律，王亞樵是時代的產物，文學的傳奇性與歷史的真實性在這里融為一體。

歷史題材的長篇小說，在文學設計上最大的難度，是人物關系的處理。在作家前期創作的《葉卡特琳娜女皇》與《大清重臣李鴻章》等作品中，人物關系的呈現應該說是比較精彩的，而《暗槍》又上了一個新的臺階。王亞樵生活周邊的人物關系是復雜的，有孫中山、胡漢民、汪精衛、戴笠等國民黨上層人物，有李立三、華克三、余亞龍等共產黨人或傾向于革命者，還有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等上海灘大亨。不同陣營、不同派別與不同背景的歷史人物，似乎都與王亞樵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或敵或友，敵友難辨。如何在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處理中，打造出表現主人公性格變化與情感指向的活動環境，作家是下了功夫的，除了基本還原和諧歷史人物的品質判斷與功過是非，還往往以寥寥數語勾勒出他們的個性特征，而這些文學處理都緊緊圍繞著主人公王亞樵一生追求正義而又不得志的小說敘事主線。所以盡管八面來風，卻又都能從容專一。至于小說中王亞樵與諸多女性的感情糾葛，作家也都處理得有聲有色，而又合情合理。以此使讀者認識了一個比民間傳說中更為生動感人的歷史傳奇人物。

責任編輯 李國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