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曼玉：夢想就是用來實現的

2013年底的一天，摩登天空老板沈黎暉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對方告訴他，張曼玉很喜歡摩登旗下歌手宋冬野的歌，不知能不能認識一下。沈黎暉一開始沒有多想，畢竟這一年里宋冬野的《董小姐》太紅，“紅到你在任何場合都有可能聽到它”。他猜測張曼玉應該也只是在某個無意的場合聽到了這首歌有點好感，“就像吃到了一份好吃的煎蛋，有時你也會突發其想地想認識一下廚師”。

所以張曼玉到訪的那天，摩登并沒有做什么特別準備。一身皮衣仔褲加墨鏡的張曼玉酷酷地出現時，一屋子人都有點緊張，宋冬野還蹦出了一句“我媽特別喜歡你的電影”。是女神自己打破了尷尬，她問沈黎暉，要不要聽聽我的歌？繼而遞出自己的手機，里面是她錄好的十幾首demo。音樂出來，沈黎暉吃了一驚，“我沒想到她做的東西完成度已經這么高了。”“普通人可能會用沙啞低沉來形容，但我們會說這是一把珍貴的—非常有辨識度的嗓子。”

合作很快就敲定了。戛納影后，五屆金馬六屆金像獎得主張曼玉成了獨立唱片公司摩登天空簽約歌手，合作內容包括一張唱片和兩場草莓音樂節的現場演出。沈黎暉說，摩登簽張曼玉并非僅僅因為“她是張曼玉”，事實上那天聽完張曼玉的demo，他們就用一種樂迷間獨有的方式快速交換了一部分共同的音樂審美。張曼玉喜歡Brian Eno（合成和電子大師），喜歡portishead（trip-hop先驅）以及后朋帶點哥特的倫敦樂隊蘇克西與女妖。在沈黎暉看來，張曼玉的喜好清晰明確，完全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樣的東西，對于摩登天空而言，他們最歡迎的就是這樣的藝人。

整個春天張曼玉在香港和北京之間飛來飛去。這是她熟悉的航線—幾年前因為戀上在北京工作的德裔建筑師奧雷·舍倫，她就在胡同里安了家。而這次是為了音樂。草場地藝術區，吉他手華東、夏炎和張曼玉度過了北京楊絮亂飛的季節，一天的排練往往要持續十幾個小時，令他們得以和女神一起吃盒飯，一起熬夜，見識到她“處女座的反反復復、嚴肅較真”，也見識到某天女神“重來無數次終于成功，開心得像小女孩的樣子”。

5月1日，張曼玉和她的樂隊在草莓音樂節上海主舞臺率先登場，開場一首低沉沙啞的朋克版《甜蜜蜜》讓很多對女神的聲音抱著和其形象一樣期待的粉絲大跌眼鏡，網友喻之為“車禍現場”。吉他手華東頗為張曼玉抱屈，“她的嗓音非常低，最高音和鄧麗君原唱的最低音差不多，大概低了九度，聲音低到這個程度，確實會難以控制……但實際上除了這首，她后面幾首控制得越來越好。”摩登天空藝人總監烏莉記得，演出完她和張曼玉在一輛車上，她越刷微博心越沉，“網上的說法可以說十分難聽，而Maggie（張曼玉）還問我，有沒有人拍到我好看的照片，我根本不敢把手機給她看。但顯然，她自己還是看到了。”

兩天的北京，張曼玉和她的樂隊再次登場。烏莉記得演出前大家都給張曼玉發微信說加油，“本來還想來個擁抱的，后來覺得太刻意了點”。沒人預料到那天刮起了九級大風，就像沒人預料到女神會在開嗓前說上這么一段—張曼玉說，她去網上搜索在草莓音樂節上怎么可以不走音，但沒有結果，所以今天恐怕還是會走音。她說她曾經演過20部電影被人叫花瓶，所以希望大家也能給她20次機會唱現場，她會努力。最后，關于人們對她“50歲還出來唱歌”的批評她作了更正：她只有49歲9個月。頂著漫天黃沙，朋克版《甜蜜蜜》再次響起，這一次，臺下盡是沸騰和狂歡。唱到第三首歌stay時，舞臺已經由于大風而不停搖晃，沈黎暉不得不做出整個演出中止的決定，最后張曼玉是被現場導演郭一環一把抱走的，女神的最后一句話是，“我不想停！”

在沈黎暉看來，唱歌就像任何創作一樣，是自我表達的一種，而自我表達的核心在于創作者內心有沒有東西，所以“走音其實真的不是問題”。張曼玉也曾跟他說過，自己從小就喜歡唱歌，但由于音色“低到不主流”，朋友聽了都是一副“好冷啊”的表情，讓她深受打擊。2004年，在令她榮獲戛納影后的電影《清潔》一片中，張曼玉在紐約制作人Deanamp;Britta的幫助下演唱了四首dream-pop風格的歌曲，這給了她極大的滿足感。早在2005年她就計劃過出一張專輯，她的家里曾經到處都是錄音帶和紙筆，記錄下她隨時隨地哼唱的旋律和想法，但由于后來和奧雷·舍倫的戀情—從歐洲到北京，找房子，搬家，適應新生活而暫停了。她曾在接受一個采訪時表示，她感到很遺憾，曾經花費那么多熱情去做的一件事，卻沒有堅持下去，她會再次開始。

她在2014年實現了這個夢想—站在舞臺上，唱她真正喜歡的歌。在張曼玉看來，夢想，就是用來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