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前總統前總理為何接連坐監

6月10日，75歲的以色列前議長魯文·里夫林在議會舉行的總統選舉中獲勝，當選新一任總統，接位將于7月屆滿的現任總統希蒙·佩雷斯。在以色列，總統是象征性和禮儀性國家元首，總理掌握行政實權。由于總統位高、總理權重，對他們的道德操守有非常高的要求，一旦出現被金錢美色誘惑的丑聞，聲譽遭受影響的將是整個國家。

不幸的是，以色列前總統、前總理都曾被美色或金錢“打倒”，甚至淪為“腐敗的象征”。

第一個被判刑的前總理

5月13日，以色列前總理埃胡德·奧爾默特被特拉維夫地區法院以受賄罪判處6年監禁。

法官戴維·羅森說：“一名公職人員收取賄賂類似于叛國者……被告曾任以色列總理，在如此高職，如今觸及被裁定最可鄙和嚴重罪行的境地。”被以如此詞語“下判”，奧爾默特真是身敗名裂。

奧爾默特何嘗不“小心”，然而，“鞋印”總會留在“路上”。2006年，媒體就曝出奧爾默特夫婦在2004年10月涉嫌以低于市場價約56萬新謝克爾（約合16萬美元）購買一套花園住宅，受到國家審計長辦公室傳喚。這套住宅位于耶路撒冷克雷米厄大街8號，占地330平方米。開發商施穆爾·丹徹爾如此“慷慨”是希望拆除老宅—由于老宅所在位置已列入歷史保護區域，丹徹爾便以此“爭取奧爾默特支持”，使擴建750平方米的規劃獲得市府批準，再新建兩棟住宅，從中獲利。這便是著名的“圣地房產案”。

2007年，奧爾默特又被曝在擔任沙龍政府工貿部長期間，為好友梅瑟所在的公司提供1000萬美元的政府補貼。后者曾為奧爾默特1998年競選耶路撒冷市長募集資金，還曾擔任其私人律師。

2008年，他又被控曾接受美國猶太商人莫里斯·塔蘭斯基的現金賄賂。同年5月，塔蘭斯基在耶路撒冷地區法院作證時承認曾經給過奧爾默特“一些裝在信封里的錢”，他說，這些錢“移交”于他訪問以色列期間和奧爾默特訪問紐約之時，每次“移交”的金額在5000至1.5萬美元之間。“我問他，為什么不能給他支票。他說，因為競選資金的轉移渠道就是這樣的。所以我給他現金。”媒體稱，前前后后，奧爾默特從塔蘭斯基手中接受的現金總額高達50萬美元。

2009年7月，檢察機關就奧爾默特所涉數案對他正式起訴，指控他犯有貪污、詐騙、背信、逃稅、非法獲利等多項罪名。然而，經過數年審理，這場“世紀審判”在2012年出現了令外界意想不到的結果，被起訴的3項貪污案中，兩項最主要的案件罪名不成立，僅在一項小案中被判犯有很輕的背信罪。這一判決當時幾乎被認為是奧爾默特大獲全勝。

然而，2012年，特拉維夫地區法院開始了對“圣地房產案”的審理—丹徹爾“過河拆橋”，實際在兩年前就向警方“透露”了向奧爾默特“賤賣”房產的信息。最終，奧爾默特終于在今年5月13日被判罪名成立。這一案中，另有多名官員涉案，其中10人被同時宣判有罪，包括耶路撒冷市市長和以色列最大銀行的總裁。

當然，2008年9月，奧爾默特就已不得不辭職，擔任總理僅兩年多時間（以看守內閣總理身份執政至2009年3月）。其間，在法院一度“洗清”其腐敗嫌疑后，奧爾默特又展現出重回政壇的跡象。

現在，則是“大江東去”。奧爾默特在被判6年監禁的同時，羅森法官還裁定其罪名附帶“道德敗壞”。根據以色列法律，罪名附帶道德缺陷將禁止罪犯服刑期滿之后7年內競爭公職。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被羅森法官指責為“叛徒”，并斥責其“垃圾”、“污穢”，“污染”了環境、令人“憎恨”的兩天后，奧爾默特又陷入另一賄賂案件。5月15日，曾擔任其助手的舒拉·扎肯“跳出來”指證他的罪行。媒體援引扎肯的證詞，描述了奧爾默特如何“親手數賄款，并且用它們購買西裝和雪茄”，奧爾默特甚至急切地讓裁縫進他的辦公室定制新衣。他的兄弟貝納·奧爾默特也被指協助其受賄。

扎肯的證詞，很大程度上破壞了奧爾默特上訴獲勝的可能，如此，他基本失去重返政壇的機會。

媒體稱，“奧爾默特將以第一個被判刑的前總理而被牢記。非常不幸，這將成為他載入史冊的方式。他在公共服務領域的光輝時刻會被邊緣化，甚至徹底被遺忘。這對他的打擊遠比牢獄之災嚴重得多”，“他永遠會作為腐敗的象征被銘記”。

政治家淪為“腐敗的象征”

無獨有偶，與奧爾默特同庚、同為利庫德集團元老，且一度作為搭檔的以色列前總統摩西·卡察夫，早幾年戲劇性地成為以色列首個被判有罪的國家元首。

2011年12月7日，卡察夫因早年強奸旅游部一名女性雇員和性侵犯兩名總統府女雇員，被判入獄7年。這段公訴案亦是一波三折。2007年6月，卡察夫曾與檢方達成認罪協議，承認性騷擾，同意辭職，以換取檢方撤銷強奸指控。但2008年4月，他推翻認罪協議，決定作無罪抗辯。入獄前一刻，他還向等候在門口的媒體記者“喊冤”。

總統、總理雙雙落此下場，環顧當今各國，也是絕無僅有。

反腐敗盯牢政壇大佬，可說是該國的特色。奧爾默特的“政治導師”沙龍也曾被緊盯不放，他被曝出競選籌資和房產交易丑聞后，險些被迫離職。1999年，地產商阿佩爾聘雇時任外長沙龍的幼子吉拉德為顧問，試圖利用其關系從事希臘某島嶼的旅游開發，并先后兩次向吉拉德支付了總計約69萬美元的薪金。幸虧這筆資金被沙龍用來競選利庫德集團主席，沒有揣入腰包，終于使其“躲過一劫”。即便如此，沙龍在其昏迷前還是接受了法院的多次問訊。這也是繼巴拉克和內塔尼亞胡之后第三個有此“殊榮”的總理。

確實，這些年來，以色列總統、總理的丑聞接二連三，且每屆政府都有因涉案被調查和面臨官司的內閣部長。

2009年，前勞動與社會福利部長貝尼茲里和前財長希爾赫森因腐敗被判入獄。貝尼茲里在任期間收受了專門向以色列輸入外籍勞工的勞務承包商摩西·塞拉的賄賂，被判犯有受賄、欺詐以及違背誠信等數項罪名，入獄4年；希爾赫森在擔任工會勞工同盟主席期間，非法盜用該組織50萬美元的資金而被判處5年零5個月徒刑。

因此，負有反腐敗職責的國家審計長辦公室總審計長亞龍·澤萊克哈曾不無偏激地宣稱：“這個國家的腐敗問題非常嚴重，我們堪稱西方世界里最腐敗的國家。”

澤萊克哈的話是在2007年說的，而最近的一項民調顯示，半數以上的以色列民眾認為，官員貪污案在增加。蓋洛普全球各國政府清廉度調查報告更詳盡地顯示：以色列最腐敗的是政黨，腐敗度達4.3；議會腐敗度也達4.1；宗教機構腐敗度為3.8，教育和警察系統3，司法系統2.7（5表示腐敗程度最高，1表示最清廉的等級）。可見，政黨和議會的腐敗“名列前茅”。

左翼議員尤思·薩瑞德就曾直言不諱，“假如單說腐敗問題”，議會非常糟糕。“在上屆議會中，起碼有15人被司法調查或者被指控有罪甚至被判刑。犯事議員占了整個議會的1/10多。假如這些議員聯合起來組成一個‘腐敗黨’的話，那將成為以色列議會另一個大黨。”

以色列地方官員的腐敗也令人吃驚。近年來，有超過60%的地方市長級官員接受過受賄調查，多名市長目前仍面臨貪污指控。

在以色列，地方官員的權力非常大，市長控制著地方建設項目和經營執照的審批，掌管物業稅收、公共開支等，這些“工作”中就處處暗藏著尋租空間。而且，以色列土地稀缺、土地審批程序繁復，房地產商行賄已成慣例。同時，雖然國家審計長辦公室有相當的反腐敗權能，但基層的審計人員并沒有獨立性，均歸市長統一領導，連工資都由市長決定。如此，指望審計人員不受干擾地對市長進行監督幾無可能。

更嚴重的是，以色列現存的選舉制度無法有效制約腐敗官員。去年下半年，兩名地方市長因腐敗被最高法院裁定解職，還有一名市長即將面臨起訴，但由于審判定罪的過程漫長，法律竟允許這3人繼續參加下一屆市長選舉。

這確實令人沮喪，尤其是，當“腐敗已根植于其政治體制核心”時，它對社會和民眾的傷害非常大。2012年奧爾默特差點“無罪一身輕”時，就導致出現了“奧爾默特效應”，許多涉案官員都極力為自己脫罪，而且，最終居然都能打贏官司，從而給民眾造成了司法機構對貪腐越來越無能為力的印象。

“遏制腐敗不再是天真的想法”

幸而，5月13日對奧爾默特的判決扭轉了這一局面。

奧爾默特曾被輿論認為是“以色列最棒的政治家”。他被判重刑，在政壇引發巨大反響。曾與之共同追隨沙龍加入前進黨的佩雷斯總統，坦率地將5月13日稱為“傷心日”；財長拉比德也表達了類似感想；司法部長利夫尼曾擔任奧爾默特政府的副總理兼外長，她也發表了既感傷又坦誠的言論，“前總理被判決對我們來說是艱難的一天”，但“我完全信任法庭和執法官員，公眾也應該信任他們”。

輿論的反應則更多帶有“幸災樂禍”的味道。媒體評論說，整個政界對奧爾默特被判重刑都“倒吸一口氣”。以色列民主研究所副所長莫迪凱·克雷穆涅策認為，奧爾默特案傳遞出強有力的信息，以色列的法律并不會因為被告人位高權重而不公和妥協，正如法官在奧爾默特的判決書中所說的，“受賄玷污了公共服務的核心，這樣的罪行不會靜止，而是會向整個公共服務和政府機構擴散。從根部開始的腐蝕，將導致公共服務系統腐爛和萎縮”。

立竿見影，一名不久前受到貪污罪起訴而本人堅稱無罪的市長，迅速與檢方達成辯訴交易。輿論說，以前這名市長想的是如何保住職位，如今想的是如何減少刑期。

這就是震懾。因此，奧爾默特被判入獄，從某種意義上也說明這個國家反腐敗的態度是堅決的。

總審計長澤萊克哈就是一名堅定的反腐敗斗士，不少高層腐敗案，都是他揭開了蓋子。

民間反腐敗組織“國家廉政運動”具有相當聲望。它的理念是“要真正持久地培育廉潔執政的社會氛圍，需要廣大民眾的參與”。長期以來，它通過論壇、曝光、請愿等多種形式，讓更多的人參與反腐。它開設法律熱線，鼓勵民眾向它舉報官員的腐敗或其他不正當行為；接獲舉報后，便對舉報線索進行初步審查；然后，或與警方聯系，或通報國家審計長辦公室，或直接起訴到最高法院。

總之，雖然某些司法機關曾明里暗里想“放水”，然而，終究是“輕舟已過萬重山”，反腐敗的力量勢不可當。這正如“國家廉政運動”副主席帕特姆所說的，“腐敗也許不可能根除，但遏制腐敗不再是天真的想法”。特別是，有更多的機構像“國家廉政運動”一樣，更多的人像澤萊克哈、羅森一樣，對腐敗深惡痛絕并絕不寬恕、頑強斗爭。

正因如此，這個國家的腐敗總體上還是被遏制在較低水平。“透明國際”2013全球清廉指數顯示，在177個國家和地區中，以色列排名第36位，比2012年的39位上升3位，應該說，排名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