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人的殘忍真相

《我們不完美》

作者：（加拿大）湯姆·拉赫曼

譯者：康慨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4年8月

定價：45.00元

千萬別和湯姆·拉赫曼這樣的人做朋友，他有鷹一樣的眼睛，即使在夜色中也能洞穿人心，他總能看到被我們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孤獨、痛苦。他在標題上委婉地說“我們不完美”，但到了他用文字布下的大陣里，呈現出的分明是更多深不見底的東西。

拉赫曼曾在美聯社及《國際先驅論壇報》擔任編輯、記者之職。他以10年職業經歷，親身體驗了媒體及媒體人的不完美，見識了一張張不同的嘴臉。在《我們不完美》一書中，他將自己掰開、揉碎了，化為十余個性格迥異的分身，潛入不同職位的媒體人身上，放大自己隱藏的各種缺點，用表面平和實則暗藏刀鋒的文字揭開有關媒體、媒體人的一個又一個真相。

這些人物可悲、可嘆，表面看去面目可憎、不近人情，但一旦讀者深入到他們的生存現場，就會明了他們可恨之下潛藏的可悲，生出悲憫之心。一心想著要跳躍跨欄，為自己的履歷增添漂亮一筆的蘇凱琳，最終沒能如愿，親眼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媒體被宣告死亡。總在算計別人的施耐富在小處上不斷獲益，可他機關算盡得來的一切最終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那個被人耍得團團轉的悲催小通訊員溫斯頓，被迫在競爭中出局，最終似乎也未曾失去什么，連他養的猴子最終都忘記了報紙，喜歡上了鋸末。這個暗示對傳統紙媒從業者而言何其殘忍！

專寫訃聞的記者高亞瑟被高齡的被訪者一語戳穿了他前來的目的，引發被訪者關于生死的評論。這一番生死論述就像是提前為這家要為她發表訃聞的媒體唱了挽歌。老婦人如同巫師，將話語說得極坦蕩又極難聽，她說推動這個世界運轉的不是理想而是野心，而高亞瑟對她的評價是“你看上去遠沒有你的文字那樣可敬”，他們誰也沒說錯。老婦人的生平傳記就是一個假象，內含的悲天憫人不過是一場表演秀，而書中的這些記者同老婦人并無本質區別，表面上充滿人文情懷，實則對他們筆下的一切從未動情。高亞瑟如此，貝勞德如此，施耐富也是如此。文字、報紙、傳記一切只是工具，真相加上一系列的技術處理承現出一個氣象萬千的世界，其實暗地里冰冷如斯。老婦人的生命草草收場，這家和她同氣相連的媒體同樣最終草草收局。

書中隱藏著一層一層的預言、一層一層的暗示。在十一篇獨立成文的短篇故事之下，埋伏著一條關于這家媒體生與死的暗線，它與書中每個人的命運糾纏在一起，就像一張越纏越緊的大網，直到所有的人都要窒息，而后又驟然散開，跌落一地的欲望、俗套與野心。孤獨在其中彌散開來，映照出每一個人不完美的人生，折射出一個不完美的行業，悲涼的感覺在最熱鬧處斜逸而出，觸動我們內心深處的隱痛。別人的命運、悲哀也折射出了我們的境遇，人生大抵相當，人性大致如此，身在其中一旦被外力敲醒，疼痛會讓我們無所適從。

記者、編輯、主編即使有理想主義情懷，也終會在與現實的短兵相接中一局一局地敗下陣來。媒體人生活得并不輕松，表面光鮮熱鬧，而內心孤獨壓抑，疲于奔命是常態，說些不著三四的笑話無非是排遣壓力，他們相互之間明爭暗斗，和職場上的其他斗爭也一般無二，唯一不同的是“文人”之間的相互貶損更加刻薄，更加無常。生活不完美，我們不完美，我們各有弱點、各有不幸、各自孤獨。

傳統媒體未來的路在何方？向網絡遷移是唯一的救贖方案嗎？裁員、注資、外聘通訊員，真的就能解決生存危機嗎？這太多的問題無法回答，作者本身也無意為任何人答疑解惑，更無意指點媒體江山，文字本身就是他能奉獻的全部。我相信，不論未來媒體何去何從、媒體人何去何從，讀者關注的始終是文字以及文字背后的事件，內容比載體重要，文字比作者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