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大師容易嗎

創作大師：

從喬叟、丟勒到畢加索和迪士尼

作者： [英]保羅·約翰遜

譯者： 蔡承志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14年5月

定價： 40.00元

盧梭是個性倒錯外加負心漢；羅素談起哲學與歷史來頭頭是道，私下卻風流成性；至于薩特、雪萊、布萊希特、托爾斯泰等人，顯赫聲名背后，幾乎都是私德敗壞、背信棄義的偽君子。英國學者保羅·約翰遜好些年前在他那本尖酸刻薄的《知識分子》中，大肆批判了一堆西方文化史上的超級大V，刨出他們的八卦和傷疤。

如果說《知識分子》是一本聚焦于大師“負能量”的吐槽之作，那么新近出版的《創作大師》則顯然是發掘“積極價值”的贊美之書，這一次，作者約翰遜認定創造力是人類生活的最大恩典。

秉承一貫的寫作方式，約翰遜這回也為我們一字排開17位藝術家：用市井俚語記錄凡俗生活的14世紀英國詩人喬叟、不可逾越的莎士比亞與雨果、追求完美的音樂史奇才巴赫、印刷大師丟勒與現實生活的杰出描寫者奧斯汀小姐、承先啟后的畫家透納與葛飾北齋、千古流芳的建筑巨擘普金和杜克、最會講笑話的馬克·吐溫、碩果僅存的扎綁腿詩人艾略特、時尚先鋒巴倫夏卡與迪奧、蒂芙尼以及改變現代人視覺經驗的畢加索和迪士尼。

當然，這張名單無一例外都是文化史上的頂級大卡，但約翰遜無意寫就一本藝術史，因為純藝術只是創作的一部分。所以我特別欣賞他將幾位時尚界的領軍人物納入書中，毫無疑問，蒂芙尼、迪奧和迪士尼對現代都市文化的影響，相當于喬丹對NBA的影響、喬布斯對IT界的影響。何況喬叟、雨果未免太遙遠了，莎士比亞究竟是誰到現在都沒弄清楚，我們至多只能仰觀，連遠觀也談不上。

大多數人覺得時尚總是作秀裝逼的事物。但就此認定所有的時尚人物都是繡花枕頭，未免有失偏頗。事實上，蒂芙尼絕對是跨時代的玻璃工藝大師，迪奧也毋庸置疑地擁有驚人的時尚嗅覺，迪士尼尤其是革命性的視覺藝術家，他們每個人都是以各自領域的專精之士的身份登上歷史舞臺的。

僅僅如此，這三位還未必能與其他14位創作大師等量齊觀。科技的發達，傳媒的繁榮，商業的驚人強勢，使得20世紀成了一個史無前例的自速度最快的時代。換句話說，蒂芙尼、迪奧和迪士尼較之其余大師，顯然多少占了時代發展快速的優勢，可以盡可能地實現個人理想。但他們的厲害之處不僅在于趕上了時代的步速，時尚是與時間賽跑的行業，還跑在了時代的前頭。

約翰遜指出蒂芙尼不僅本人是位創作大師，還具有“催化他人創作”的能力，并且很早就謀求藝術與商業的結合，或者說是有本事使商業行為成為一場“新藝術運動”，將老舊的工藝作坊升級為工業時代的商號；迪奧聘請全歐洲最杰出人才加入他的工作室，這幫完美主義者寧死不肯交出帶有瑕疵作品的個性，令其一鳴驚人；迪士尼才氣橫溢，尤其能讓小孩子喜歡他的作品，對于民眾口味的變化也十分敏感。這三人時刻準備與受眾互動，不再是關門閉戶進行創作的藝術家了。

就像約翰遜所說的，“時尚既是搔首弄姿的情婦，也是野蠻兇殘的大爺”，想要得到民眾的喝彩，就要準備好接受民眾的臭雞蛋。蒂芙尼少年成名，晚年遭到狠狠的蔑視，低價賤賣產品，住宅被拆除，幾乎被當代藝術史打入另冊；迪奧始終明白時尚界的成功不僅靠實力，也靠運氣，因此長年迷信算命，口袋里總裝著幸運符；迪士尼產業廣大，但早些年盡管賬單多多，利潤幾乎為零，不時需要趕制新作來滿足多變的觀眾。

這幫外人看來時代聚光燈下的寵兒，其實個個都在忍受時代的朝三暮四與不講情面。他們知道如何借力時代的風向，也懂得如何獲取時代的便利，但他們更深知唯有經歷時代的掙扎，才有機會走向時代的前臺。或許他們這時會羨慕當世無名的奧斯汀小姐，沒有人知道，也就沒有人唾罵。

在《知識分子》一書的末尾，約翰遜曾大聲宣布：“任何時候我們必須牢記知識分子慣常忘記的東西：人比概念更重要，人必須處于第一位。”如果把這句話套用到創作者的頭上，那么任何時候都將創作置于第一位的人，才有可能成為創作大師。嚴格來說，《創作大師》仍舊偏于軼事雜燴，然而比起之前的作品，約翰遜更多想告訴我們的是：如果你不幸擁有類似強迫癥般的創作沖動和創作能力，那么即便你命途坎坷生活不順，也會發現創作力將賦予你一座金鐘罩，足以讓你暫時忘卻一切卑微現實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