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警察

21世紀的朝陽產業

G4S是英國上市的國際安保公司。雖然它不太被公眾所知，但它在全球125個國家都開展有業務，雇員人數超過65萬，是僅次于沃爾瑪和臺灣制造業巨頭富士康的世界第三大企業。如此龐大的企業，竟然是一家安保公司，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一個新特征。G4S的雇員除了保安，還有越來越多的軍事專家，他們被派到一切有“復雜環境”之稱的地方，去從事各國政府不能或不愿做的工作。

翻開地圖，你會發現世界被分成眾多主權國家，每個國家都有實質的邊界和一個中央政府，但這種人類組織模式正在日漸衰弱。這和全球化的興起、溝通的便捷、交通的提速，以及“翻墻”技術的普及有關。事實上，所有體系都會有過時的一天。不管是什么原因，總之現在這個世界正變得越來越難以管理，越來越多的事情連政府都無法干預。

私人安保公司很自然地填補了政府留下的空白。如今，數以千計大大小小的公司正不斷進入這個行業，全球安保市場到底有多大，不得而知。但僅在美國一地，就有200萬私人保安，比美國正規警察的人數還要多。伊拉克戰爭期間，參與其中的私人武裝力量更是超過了美軍人數，如今在阿富汗也是如此。保守估計，全球安保市場的年收入超過2000億美元，雇傭了大約1500萬人，這些數字還將逐年上漲。

G4S之所以脫穎而出是因為它的龐大。該公司的雇員是英國軍隊人數的3倍，年收入達120億美元。就是這樣一家公司，它在英格蘭的總部卻毫不起眼，那是一幢毫無特色的大樓，位于克勞利（一座靠近蓋特威克機場小鎮）。另外，公司還在倫敦市中心靠近維多利亞火車站的一幢寫字樓里租下了第5層辦公。這兩個地點均照明充足、監控嚴密，過了前臺接待區就需有專人陪同。

雖然只是一家安保公司，但G4S也算有百年歷史。公司創立于1901年，當時丹麥一位布料商人創立了一家“哥本哈根夜間值班公司”，雇傭了20個保安。后來，這家夜間值班公司被它的會計朱利葉斯·菲利普·索倫森（Julius Philip-Sorensen）買下。索倫森深諳三條經營理念，在這三條理念的基礎上，21世紀最具發展潛力的行業初現雛形。

三條理念

理念一：并購、并購再并購。創立之后，丹麥這家小小的夜間值班公司經歷了一系列非常復雜的收購、分拆，以及更名的過程。一戰期間，丹麥保持中立，菲利普·索倫森因與交戰雙方做生意而讓公司業績蒸蒸日上。20年后，公司在納粹占領期間命運不詳，因為這段時期沒有記錄可查。菲利普·索倫森于1956年去世，當時他已經在英國買下了幾家小的安保公司并正式扎根英國。1968年，公司又合并了4家安保企業，取名Group 4，由家族第三代傳人喬根·索倫森掌管。通過不斷并購擴張，Group 4迅速壯大，提供武裝押運、現金管理等服務，并于20世紀80年代進入南亞、美洲以及其他市場。20世紀90年代初，該公司第一個在英國涉足私營監獄和犯人押送服務。但在最初的日子里，Group 4頻頻爆出犯人逃脫、鬧事的丑聞，公司名譽一度受損。危急時刻，除了加強管控，公司掌門人喬根·索倫森高調指出，不管公司的表現有多么差強人意，但英國政府在這方面的表現卻更糟糕，因為政府管轄的監獄里發生了更多的越獄和暴動，為了彌補錯誤付出了更高的代價。

這便引出這個行業的第二條理念：安保本身就是一個混亂的行業，但私人安保的表現只需要超過政府的表現就行。與政治無關，比政府更值得信任，這才是私人安保存在的價值。

2004年7月，Group 4和另一家英國安保巨頭Securicor合并，后者創立于1935年，也是做夜間值班業務起家。強強聯手正式成立了Group 4 Securicor，簡稱G4S。新公司迅速躍居行業龍頭地位，雇員有34萬人，業務遍布108個國家，年收入73億美元。G4S的首席執行官名叫尼古拉斯·巴克爾斯（Nicholas Buckles），他與公司的創始人菲利普·索倫森有不少相似之處。巴克爾斯最初進入公司時，居然也是一名會計。而且，和菲利普·索倫森一樣，通過努力奮斗，一路做到最高職位的巴克爾斯也把擴張看做自己的第一要務。不要說40、50萬雇員，就是100萬也不是問題，巴克爾斯立誓要讓G4S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私人企業。

在巴克爾斯的帶領下，G4S業務不斷擴大，為企業、政府大樓、大學校園、醫院、帶圍墻的社區、公寓、演唱會、體育賽事、工廠、礦山、油田、煉油廠、機場、港口、核電廠、核武器設施提供保安人員。除此之外，公司還提供后臺治安支援、機動巡邏、快速反應部隊、緊急醫療服務、救災服務、入侵者報警和火警裝置安裝及監控、電子門禁控制系統（包括在五角大樓使用的）、安保軟件集成、機場安保篩查、公交和鐵路系統安保（包括逃票監控）、工程施工管理、設施管理、監獄管理（從重刑犯監獄到青少年拘留所）、法庭犯人護送、犯人押運、移民遣返，以及對軟禁和接到法院限制令的人進行電子監聽和監控。此外，公司還設有一家全球現金管理公司，服務于銀行、商店、自動取款機，提供運鈔車，為存放分類鈔票的大樓提供安保，并為珠寶和現金提供國際運輸保障。

但是，所有這一切對巴克爾斯來說還不夠。在他的擴張計劃中，他追求的不只是寬度，還有深度。到那時為止，G4S主要還是在和平環境的主權國家開展業務，可在動蕩之地，如非洲、東南亞、中東，一種風險更大、回報更高的業務還在向他招手。這可以被總結為安保行業的第三條理念：風險和利潤成正比。當時，阿富汗的沖突已持續多年，伊拉克的沖突已接近峰值，不少私人武裝從各大英美公司那里賺得盆滿缽滿。2008年，巴克爾斯斥資8500萬美元收購美國企業Armor Group，后者做高端個人安保起家，很早就進入了巴格達，并在當地形成一支完整的武裝力量，不但提供傳統的保安服務，還接受種種高危業務，比如武器運輸和基地防御。

不好管理的行業與世界

如果你的公司遍及世界各地，有數十萬雇員，業務總是一個比一個風險更大，地點總是一處比一處更偏遠，那你在公司管理方面勢必會遇到挑戰。但巴克爾斯醉心于不斷增長的各種數字，以至于他很晚才意識到這一點。

2010年，警告終于降臨。當時，G4S與倫敦奧委會簽下一份價值4.39億美元的合同，負責承擔2012年倫敦奧運會期間的安保工作。能成為奧運會的安保承包商對G4S的品牌本來是一次很好的推廣。但2011年年底，英國政府給出了這份安保工作需要的最終人數——10400名保安。而且這些保安需要統一著裝，注重儀表，受過良好的訓練，不帶歧視，積極、干凈、講禮、健康、強壯、英勇，他們需要種族多元，說英語，不吸毒，清醒，守時，聽從指揮，能夠在奧運會期間全職工作！到底該如何找到這么一大群人，G4S自己也不清楚，結果只有大出洋相。直到奧運會開幕前幾周，巴克爾斯才不得不提出他只能按時提供至多7000名保安，英國政府只得臨時調配3500士兵才彌補了不足。這令G4S遭受來自英國議會和媒體的口誅筆伐。巴克爾斯不得不站在下議院里卑屈地道歉，并在鏡頭前承認，他的安保計劃“一敗涂地”。經歷處罰、賠償，以及收不回款，G4S在這單交易上損失了1.35億美元。

在世界各地，G4S時常遭遇各種滑鐵盧。比如在肯尼亞，兩輛G4S的運鈔車在公司內鬼的接應下被劫持；在加拿大，一名被開除的G4S保安利用他在工作中得知的密碼，搶劫了自動取款機；在巴布亞新幾內亞，一家移民拘留中心的G4S保安在下班時間被控喝醉，并騷擾當地婦女；在美國田納西州，G4S的保安竟允許3名示威者，包括一名82歲的修女，闖入一座核武器設施的邊界，并在里面逗留了兩個小時；在蘇格蘭，一次醫學會議上，一名執勤的G4S保安和一位女代表發生口角后，竟然用滅火器將其打死……更駭人聽聞的是那些發生在私人監獄和軍事作業這些高危地區的事件。2013年10月，南非政府接管了一座G4S經營的最高安保等級的監獄，原因是有人狀告那里的獄警拷打犯人。雖然G4S否認了相關指控，但頻發的丑聞依然引起了不少股東的憂慮。

盡管紕漏連連，但在這個爭端不斷的世界里，G4S永遠不會缺少業務。像G4S這樣的企業，現在已成為國際秩序的一部分，它甚至比某些國家政權更持久、更富有，比大多數國家更高效。事實上，如果聯合國維和部隊由最好的私人安保公司接手，其工作會更有成效，成本也會下降。這與意識形態無關，只是這個世界正變得越來越難以管理，因為它實在太大了。

加拿大：G4S負責加拿大20個機場的安全工作，包括溫哥華機場。

美國：美國90%以上核設施的安保工作由G4S承擔。

美墨邊境：G4S負責將所有非法入境者運送至美國拘留場所，然后再將他們運至釋放地點遣返墨西哥。

洪都拉斯：在這個世界謀殺之都，G4S為無數公司高管及其家屬提供人身保護。

巴西：G4S在南美最大的市場，并購了巴西兩家安保公司Interative和Vanguarda。

南非：G4S每天負責運送價值約2.5億美元的現金和財物。

肯尼亞：G4S在非洲有超過10萬名雇員，其中有1.5萬人在肯尼亞工作，從保護礦山、農田，到策劃暴亂，無所不能。

印度：G4S的子公司“印度—英國制衣”專門生產保安制服，也接受各種公司制服的預訂。

阿富汗：G4S在當地提供醫療服務，包括對大出血控制、燒傷護理和生命維持的培訓。

盧森堡：2012年，G4S贏得了為所有位于盧森堡的歐洲議會大廈提供安保服務的合約。

英國：在英國，G4S管理5座監獄，并負責500間牢房和9座機場的安保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