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香港：后回歸時代的沖突與交融

特約撰稿人_默得發(fā)自香港編輯_王眾攝影_董德

導語：開學不久，一名香港城市大學的內(nèi)地新生在新浪微博上開通了名為“城大福利社”的微博，提供了很多便于內(nèi)地新生快速適應的資源和信息。由于微博頭像使用了城大?；?，在香港本地論壇上出現(xiàn)了類似“內(nèi)地學生假冒校方”的討伐帖；該生本科期間擔任過校黨支部干部的歷史也被論壇的朋友曬了出來，引起論壇內(nèi)各種討伐。這名內(nèi)地新生很快注銷了微博賬號，他說“我會學習適應這樣的政治氛圍”。

普通話點餐，牛排小一圈

在香港紅磡的德民街，有家賣車仔面的小店生意很火。26港幣（約合人民幣20元出頭）的價格，分量和味道卻都難得的實惠。從樓房二層支出來的店鋪牌子已經(jīng)有點掉漆，這家店顯然已經(jīng)有些年頭。

店員是幾名香港本地的中年女子，工作風格也是典型的香港范兒：顧客要是對想吃什么稍有猶豫，負責煮面的店員就會用鐵勺子敲敲鍋沿，對著你翻翻白眼，不耐煩地吐出三個字：快點嗮！

我差不多每周都都會光顧一次，并且一直嘗試用自己蹩腳的粵語和她們交流，慶幸的是也還從未出現(xiàn)比較大的溝通障礙。不過就在最近的一次，我犯懶了。

“一碗米線，加青椒蝦滑、墨魚丸和雞翅?！蔽矣闷胀ㄔ掽c了次餐。

“食乜嘢，細佬（小伙子，來點兒什么）？”店員似乎沒聽清楚，于是我又用普通話重復了一遍。

她一臉困惑，忙向旁邊的另一名店員急聲說道：“來來來，聽唔明普通話（聽不懂普通話）！”

另一名店員的普通話也不算好，不過交流還是沒問題的。買賣總算做成后，這名店員對著之前不懂普通話的店員大聲說道：“帶你去大陸玩玩你就聽得明嘅！”

她似乎有點得意。不過在將米線端給我之前，這名能懂普通話的店員，用鑷子將碗里的三個雞翅夾了一個出來—在這之前，雞翅都是三個。

“得啦細佬！”她將米線端到我面前，立馬繼續(xù)招呼下一個客人。這次，她用的是廣東話。她并非孤例，來到香港半年，我遇見過不少像這名店員這樣，將顧客以普通話與廣東話區(qū)別開對待的香港人——有的餐館更夸張，他們會在點餐單上寫明“說普通話”，然后端上來的牛排就會比平時小上一圈。

講廣東話符合香港核心價值？

香港人似乎對普通話有一種很生硬的警覺感，越是在市井的街區(qū)，這種警覺就愈加明顯。然而關于普通話與廣東話最有話題性的一次沖突，卻發(fā)生在香港的大學校園內(nèi)。2013年10月，香港《蘋果日報》的報道稱，香港城市大學中文文學專業(yè)的碩士研究生課程在授課過程中出事了：內(nèi)地學生在明確知道相關課程授課語言為粵語的情況下，在課堂上要求老師用普通話進行授課；同時上課的香港本地學生對此不滿，引發(fā)了雙方的言語沖突。

我正好也是從內(nèi)地來到香港城市大學進修研究生課程的一員，所以關于這則新聞被夸大了多少，有更接近事實的判斷。更準確的消息是，當時正值城市大學校董會選舉，一名香港本地候選人（同時也是在讀研究生）通過本地網(wǎng)絡論壇和媒體散布了這條消息，希望以此獲得更多來自香港本地學生的選票，他的競選口號之一便是“恢復香港核心價值”—盡管如此，所有的這些努力并沒有讓他在競選中獲得成功。

我見過這位候選人一次。當時正值校董競選的沖刺階段，那天晚上的最后一門課下課后，他等在教室門口，用廣東話和不太熟練的普通話交替著向陸續(xù)走出教室的同學們講述自己的競選綱領。下課的同學們?nèi)齼蓛?，應付地回應著他，或者干脆加快腳步未予理會。人群在他左右兩側(cè)分流，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具體去勸服誰，但口中還是機械地念著自己的競選口號，用的是他的母語廣東話。人群很快散去，他停了下來，無奈地垂了垂手。

當天晚上，我看了下他的Facebook主頁。在頁面上，他不停陳述著城市大學研究生會（主要成員是內(nèi)地學生）的“腐敗”、“不作為”和“濫用公共經(jīng)費”，言辭激烈而絕對。他建立了一個名為“光復城大研究生會”的Facebook社區(qū)。不過，這些所有的內(nèi)容只收獲了三條評論。

后回歸時代的港人恐懼

事實上，對內(nèi)地持有群體情緒的香港年輕人不算少，甚至有部分直稱自己為“激進右翼青年”。在“占領中環(huán)”的運動中，他們是主要力量。那種對于大陸的“生硬的警覺感”，在他們身上體現(xiàn)得也最明顯—他們幾乎反對一切與內(nèi)地有關的人與物，他們會在社交平臺上發(fā)布并轉(zhuǎn)發(fā)“普通話讓人智力下降”的論斷；他們會穿上同樣顏色的T恤衫，在小巴和地鐵里匯向中環(huán)。

香港人將“獅子山精神”視為香港的文化內(nèi)核，即“不管發(fā)生什么，努力就定有收獲”的“敢做（can-do）”精神。香港在英國管轄時期建立了完善的商業(yè)社會秩序，英式的“重商主義”定義了香港的社會邏輯，而財富的積累代表了更好的機會與更多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香港社會在這樣的模式運行下，形成了一種自信的社會心態(tài)。

但從地理概念上講，香港的體量太小，因此香港社會注定需要在不斷的調(diào)整中去被動地應對周遭的變化，并從中尋找可能的機遇。這也不難解釋類似于李克勤的《紅日》以及Beyond的《海闊天空》為何能夠在上世紀90年代香港文化產(chǎn)業(yè)巔峰時期成為招牌產(chǎn)品—他們唱的就是香港，帶著驕傲。

很難厘定香港的社會心態(tài)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一點一點轉(zhuǎn)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度量“獅子山”精神如今在多大的程度上引領著香港也絕非易事。在學校的個人發(fā)展課程上，主講《沖突管理》的老師在講述她的親身經(jīng)歷時，給了我一些啟發(fā)。這位老師是一名中年女性，香港人，她說：“念高中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香港未來會回歸。但后來內(nèi)地政府在一些事件的處理方式上，讓我們感到震驚，同時也感到悲傷與憤怒。當然，最深層的是一種恐懼。那實在不是處理沖突的最佳方式?！?/p>

被警覺的大陸人民很包容

中國大陸經(jīng)濟的增長以及上海自由貿(mào)易區(qū)的建立，對于依靠金融與貿(mào)易的香港來說，在巨變面前再次調(diào)整是唯一之選。這次調(diào)整更關鍵的或許是心態(tài)的調(diào)整，當然這并非易事。在許多香港企業(yè)的招聘條件中，“會說流利的普通話”和“愿意在內(nèi)地長期工作”成為了越來越重要的指標，而香港的年輕人因此承受著巨變引發(fā)的最主要的沖擊：他們面臨著更激烈的競爭，卻不一定握有本就越來越微弱的比較性優(yōu)勢。在一次經(jīng)濟學家論壇上，惠譽的一名代表便表示，香港可能會大陸化，也可能會更加國際化，但屬于香港本地的部分，恐怕會越來越少。

自信缺失的情況下，通過各種途徑尋找存在感算是一種社會化的本能，而對于大陸的這種“警覺”，正成為一部分香港年輕人社會心態(tài)中的膝跳反射。

大陸年輕人對于這種情況，展現(xiàn)出的則是寬容與主動。開學不久，一名城市大學的內(nèi)地新生在新浪微博上開通了名為“城大福利社”的微博，提供許多租房以及學校公共資源等信息，便于內(nèi)地新生快速適應。由于微博頭像使用了城大?；?，在香港本地論壇上出現(xiàn)了類似“內(nèi)地學生假冒校方”的帖子，該生本科期間擔任過校黨支部干部的歷史也被論壇的朋友曬了出來，引起論壇內(nèi)各種討伐。這名內(nèi)地新生很快注銷了微博賬號，他說“我會學習適應這樣的政治氛圍”。

平均主義分配資源，這并不符合現(xiàn)今世界的叢林法則。我很好奇那名校董競選的本地候選人在得知自己落選時，會有怎樣的反應。有一點很確定，他會繼續(xù)抗爭，即使微小到像米線中的那一個雞翅，也終究是他的一次勝利。語錄TA說：

編輯：李夢夢 王楠

【1】“當看到某些學生心靈田園荒蕪的時候，心靈被役使的時候，自然會感到我們的人格教育是有缺陷的。”

“‘以學生為中心的教育還未落到實處；教師與學生的距離沒有明顯縮短；我希望‘讓學生自由發(fā)展，但總體上多數(shù)學生可能還是未脫離那種類似教育生產(chǎn)線的培養(yǎng)模式；對這些我不能不表示遺憾和歉意。”

——華中科技大學校長“根叔”李培根卸任華中科技大學校長。在離任演說中，李培根離職報告中的19次述及遺憾之事遺憾一共有19處。

【2】“不是每個人都必須上大學。我們必須鼓勵求學的年輕人探尋其它路徑?！?/p>

——英國女王次子約克公爵（Duke of York）在一次報刊編輯年會期間發(fā)表講話時近日評論英國教育制度之弊，表示，英國的教育制度認為過度傾向于將年輕人引導年輕人進入大學系統(tǒng)，不利于教育的全面健康發(fā)展。

【3】“我只想說：我們每個人都有選擇和決定自己生活的權(quán)利。小天是我見過最單純善良的人，很遺憾自己沒能保護好她。感謝大家關心，只求以后可以正常牽手而行。祝大家幸福！”

——京東掌門人劉強東和“奶茶妹妹”章澤天傳出忘年戀緋聞，更被網(wǎng)友拍到二人擁抱照，劉強東隨后首度微博上公開二人戀情。二人在劉強東游學哥倫比亞大學時結(jié)實，網(wǎng)友戲稱“都是留學惹的禍”。

【4】“沒有目標，因為想追美國想都別想，我這輩子可能都看不到。我想，在我有生之年，如果能把耿丹學院做成中國私立大學的第一名或者前五名，我覺得就很好了?！?/p>

——俞敏洪日前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中美教育差距太大，不把美國大學作為耿丹學院的目標。

【5】“海外學生對英國教育的質(zhì)量、研究以及我們的社群來說非常重要，他們是創(chuàng)新者和朋友。我們確信國際學生不是、也不應該被劃分為移民之列?！?/p>

——謝菲爾德大學校長伯內(nèi)特爵士對于海外學生被計入“凈入境移民”（net immigration）人數(shù)的統(tǒng)計方式深感不滿，發(fā)起“We Are International”計劃支持國際學生，目前獲得劍橋大學、圣安德魯斯大學等100家機構(gòu)的支持。承認和奶茶妹妹章澤天的戀情，目前章澤天正在哥倫比亞大學做交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