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資醫院立足尚需時日

王漪

盡管外資醫院的人少清凈，但絕大多數人還是習慣到人頭攢動的公立醫院里看病

近日，國家衛生計生委、商務部發布《關于開展設立外資獨資醫院試點工作的通知》，從理論上說，政策逐步開放讓人們看病方式更趨多元化，但現實中外資醫院是否就此能更大程度地進入人們視野，似乎并沒有因此而變得樂觀，它們所要面對的考驗或許還有很多。

外資辦醫政策放行

我國醫改進入實施階段以來，解決的核心問題始終是公立醫院的看病難與看病貴。對于引入社會資本辦醫中的一部分，外資醫院這一醫療市場中的補充角色，被提及次數并不太多。此次《通知》的發布，則是根據《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國務院關于促進健康服務業發展的若干意見》以及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的有關要求，以進一步推進健康服務業發展，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醫療服務需求為目的?！锻ㄖ诽岢鲈试S境外投資者通過新設或并購的方式在北京、天津、上海、江蘇、福建、廣東、海南設立外資獨資醫院，并且要求申請設立外資獨資醫院的境外投資者應是能夠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的法人，具有直接或間接從事醫療衛生投資與管理的經驗等。此外《通知》還規定醫院的標準應當符合國家制定的醫療機構基本標準，并將外資獨資醫院的設置審批權限下放到省級。

《通知》同時明確，除香港、澳門和臺灣投資者外，其他境外投資者不得在上述省市設置中醫類醫院。此前相關部門官員曾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國家將對外資獨資醫院放開政策，因此對業內來說，此次政策落地，純屬意料之中。

實際上，我國向外資醫院敞開大門的步調雖然較緩但一直在進行中。早在2000年，《對城市醫療保險體系改革的指導意見》出臺，標志著國家允許境外資本進入醫療市場。同年《中外合資、合作醫療機暫行管理辦法》規定合資醫院中，外方所占股份最高不超過70%，許多外資醫院開始躍躍欲試進入中國市場。2010年底，國家發布《關于進一步鼓勵和引導社會資本舉辦醫療機構的意見》，將境外資本舉辦醫療機構由限制類調整為允許類，并逐步取消對境外資本的股權比例限制。

去年，上海自貿區發布服務業擴大開放措施，提出允許設立外商獨資醫療機構。在寬松的政策不斷刺激下，隨后德國阿特蒙集團、銀山資本與上海外高橋（集團）有限公司下屬上海市外高橋保稅區三聯發展有限公司、外高橋醫保中心等就設立中國上海自貿區阿特蒙醫院共同簽署戰略合作框架協議，成立了德國阿特蒙醫院，成為中國首家外商獨資醫院。而如果算上香港和臺灣資本的話，還有港資獨資的深圳希瑪林順潮眼科醫院和臺資獨資的上海禾新醫院。除此之外，國內的外資醫療機構均是中外合資。中國醫院協會副秘書長莊一強表示，純外資獨資醫院發展腳步比較緩慢，原因很簡單，缺乏政策落實細則。

小眾就醫選擇

既然外資獨資醫院樣本稀缺，那不妨先看看已經在華發展十多年，同樣讓人感覺“高大上”的合資醫院。半年前生完小孩的劉女士在生產前就一直在猶豫究竟是選擇國內民營醫院還是外資醫院，考慮到價格與距離等因素，最終她選擇了一家頗有名氣的國內民營連鎖醫院。孩子降生后，新媽媽們聚在一起總會討論孩子的各項指標檢查，她聽到不少朋友由衷贊嘆外資醫院環境和服務。一次孩子生病，相繼看過兩家醫院后，劉女士一家老小來到朋友提過的這家外資醫院?！半m然診斷結果與前兩家一樣，但外資醫院上千元的掛號費也包含了更多?！彼硎?，醫院里很安靜，沒有人擠人，兒科區隨處可見玩具和游樂設施，孩子看病一點兒都不痛苦，過往的醫生護士見到患者都會點頭微笑。作為以孩子為核心的中國典型家庭，劉女士的父母在體驗了外資醫院的人性化服務后，主動要求辦了一張會員卡，決定以后孩子有病都在這里看。

公立醫院就醫體驗和服務意識差，且承擔著繁重的改革任務，民營醫院整體水平不高，缺乏競爭力，醫療市場資源的不平衡，醫療效率低下等種種原因導致民眾看病難、看病貴。因而當高水平消費人群在并不看重價格與醫保的情況下，自然會轉投優勢明顯的外資醫院。但對于更多普通人來說，高出十倍甚至上百倍的醫療費用，讓自己就算有意體驗先進醫療服務，也只能望而卻步。

根據國家衛計委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截至今年4月底，全國醫療衛生機構數達97.9萬個，其中有醫院2.5萬個。在醫院中，公立醫院13381個，民營醫院11584個；三級醫院1829個，二級醫院6711個。而此前的一項調查顯示中外合資的醫院則只有200多家。與此同時我國大約90%的患者都集中在公立醫院就醫，其中45%選擇在三甲醫院中，可見絕大多數的人都在擠破頭去爭取有限的高質量醫療資源。

“中國在提高醫療技術方面投入巨大，但在患者體驗方面，做得還遠遠不夠。但公立醫院還是普通患者的首選，對比看來外資醫院目前的受眾人數遠遠比不上公立醫院。” 和睦家醫療事務副總裁魯世偉這么認為。目前，這家中美合資醫院在北京已擁有9家醫院和診所。

落地容易生根難

“外資醫院進入我國，定位在于營利性醫院，基本無助于解決‘看病貴問題。”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研究員梅新育認為，外資獨資醫院來華的優勢與劣勢并存。他認為優勢在于其定位于營利性機構，不用像公立醫院那樣受到諸多方面的管制，可以通過高薪等方式來吸引人才，歐美大型醫療機構開辦的醫院，在技術、病人轉至海外治療等方面也有一定優勢。而劣勢在于外資醫院難以進入我國醫保體系，較高的收費不利于吸引中低收入患者。

由于是臺資獨資醫院，上海禾新醫院接診的患者中，臺灣人占了一半，內地人約有30%，境外人士則占20%。在他們支付的醫藥費用中有70%是自費，30%由商業保險承擔。莊一強認為，外資醫院的服務對象主要為在華工作生活的外籍人，以及國內的高收入人群。外資獨資醫院有聘請國外專家來華看病的天然優勢，這讓很多患者在國內就能看國際醫生，不必千里迢迢去國外看病，降低了就醫成本。此外，引進這類醫院也可改變我國高端醫療機構缺乏的現狀。他認為外資獨資醫院的門檻對普通百姓來說的確較高，但并不意味著存在的意義因此就打了折扣。

但對于醫生的引進則很容易讓外資醫院陷入兩難境地，目前合資醫院里的醫生很多是從公立醫院跳槽過去的，外資醫院也希望利用他們建立醫院人才隊伍，但受制于公立醫院的規定以及醫生自己的職業規劃，這種流動畢竟有限，而對于外籍醫師在華執業則是限制重重。根據《外國醫師來華短期行醫暫行管理辦法》，外籍醫師在華只能從事不超過一年期限的臨床診斷和治療業務活動，注冊期滿需要延期的必須重新辦理注冊。德國阿特蒙醫院所屬的阿特蒙集團創始人賴納就曾表示，除了硬件設施，在華的外資獨資醫院接下來將會面臨許多考驗，比如醫護人員的聘用，提升公眾對私人醫院信任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