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主義時代下的青年們

鄭小驢

他們已經不會再和你談論以前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甚至厭煩談一切脫離現實土壤的東西

前不久，媒體報道長沙籍深圳地鐵司機陳某在結婚前夕墜樓自殺身亡，年僅27歲。在即將步入婚姻的殿堂，完成人生重要的角色轉化之際，他選擇了與世長辭。在陳某的遺書中，他多次提及過高的房價破滅了他的夢想，讓他買不起房，結不起婚，找不到安全感。在焦慮和絕望面前，房價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終他選擇了徹底的解脫。

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一書中，再現了上世紀20年代美國上層階級在消費主義時代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的場景。盛大的舞會，四處飄逸的笑聲，觥籌交錯的身影，然而浮華的背后，卻是虛榮，迷惘，蒼白，顧影自憐和內心的孤寂。今天再看這部小說一點也不過時。蓋茨比燈紅酒綠、通宵暢飲的長島不就是今天的“海天盛筵”么？

甚至沒哪個時代像今天一樣，消費主義變得如此明目張膽，無人可以免俗。在富有的年輕一代人中，消費主義建構尊嚴變得更為直觀，他們的自信心往往通過手中最新款的iPhone，鼻梁上的雷朋眼鏡和時髦的跑車體現。一些普通的年輕人，在鎮壓下的意志下生活，也陷入了思想上的自欺。這種自欺更多體現在消費上，我身邊很多年輕的朋友們，他們消費著最新款的手機、單反、品牌服裝與選秀大賽，以此來告慰蒼白的精神世界。許多人拋棄了書本，嘲笑知識，拒絕嚴肅和沉重話題的探討，回避現實。他們依靠掙更多的錢，來獲得自己的尊嚴，攫取更多的消費欲望。金錢是構筑他們尊嚴金字塔的根基。他們已經不會再和你談論以前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甚至厭煩談一切脫離現實土壤的東西。

而像地鐵司機陳某這類型的青年，在沉重的現實面前，則沉淪于失望與虛無之中。他們遠離這個時代紙醉金迷的消費，遠離浮華，消費主義時代只在他們內心留下深深的傷痕，刺痛著他們的心靈。這些可以用“屌絲”來概括的人群，有流水線的工人，傳銷員，理發店的學徒，和剛出大學沒找上工作的學生，這些無產、無望、無為、無尊嚴的年輕人們，正是近年來在新聞報道中屢次出現的主角。當這些尚未脫離稚氣的年輕人，在現實世界被頻頻剝去尊嚴后，死亡是他們與尊嚴握手言和的唯一方式。從樓頂一躍而下的一瞬間，死亡讓年輕人們逃離了這個罪惡的社會，與之解脫束縛于身的沉重枷鎖。而依然唯唯諾諾活著的人們，依然還得忍受著屈辱和不公，他們身上日漸積淀下來的戾氣，使他們一步步遠離于主流價值觀，成為了這個社會的局外人和不穩定因素的主力軍。他們遠離我們的主流視野，遠離夢想，甚至找不到一份能養活家人的生計。

在畸形的市場經濟與固化的政治環境的夾縫中長大的這代人，并不是沒有理想，缺少的是產生理想的土壤與環境。他們踏上社會的第一步起，很多人其實已經輸在了起跑線，輸在了不公平的競爭手段上。你只能……你必須……服從這樣的現實，被教導理想是蠱惑人心讓人變得不安分的魔鬼。這些滿懷憧憬的年輕人，在社會四處碰壁后，很多人開始意識到，解決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問題，變得那么迫切，并逐步取代和架空了理想。“生活”成了奮斗的前提和主要目標。“生活”包含些什么呢？在房價高不可攀的今天，房子儼然成了年輕人奮斗的首要目標。絕大多數年輕人被房子取代了理想，擁有一套房子就是他們全部夢想。

相信陳某這類的悲劇已經不是第一次，隨著貧富差距的不斷拉大，這類青年注定會淪為消費時代的犧牲品，成為這個時代一道道最為卑微的縮影。類似的中國悲劇不僅針對掙扎在貧困線上的青年們。當蓋茨比的目光透過煙雨朦朧的河面，對岸還有那盞小小的綠燈可以寄托時，我們看到的卻是一片迷茫與虛無，當然還有日漸嚴重的霧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