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盯珠寶古玩

汪文濤　張艷麗

雅賊、雅騙、雅賄……雖然犯罪目標或犯罪手段都帶著“文雅”的氣息，但卻并不能磨滅這些行為屬于“犯罪”的本質。珠寶古玩本無罪，但用以牟取非法利益就觸犯了刑法

“近三年，在我院辦理的刑事案件中，開始出現了涉及珠寶古玩類的各種新式犯罪現象，涉案罪名包括盜竊罪、搶劫罪、詐騙罪、職務侵占罪、受賄罪等等，這在以前是很少見的。”

6月5日，北京市西城區檢察院公訴二處負責人劉晶在接受《方圓》記者采訪時透露，隨著民間投資領域的持續升溫，翡翠、和田玉等珠寶和古董、字畫等文玩備受追捧，價格也一路飆升；與此同時，一些違法人士將目光也對準了珠寶古玩，從而引發了各類犯罪。

盜竊居多，“雅賊”頻現

“在涉及珠寶古玩的各類犯罪中，盜竊罪最多，此類案件中嫌疑人一般不偷錢財，而是各種古玩文物，可稱之為‘雅賊。”劉晶介紹說，較之普通刑事案件，該類案件犯罪嫌疑人文化程度較高，并具備一定的文化藝術鑒賞能力。

劉山和楊然于2013年2月在一書法班上認識，后成為朋友，互相留有對方電話。在一次網聊中，劉山開玩笑稱，要送對方一個“宋代碗”，楊然不以為意。

2013年9月8日，兩人相約去首都博物館參觀展覽。當天，首都博物館B展廳布置了“南海遺珍一一西沙華光礁沉船寶藏展”，劉山看到宋代碗等展品后眼前一亮，想起之前與楊然開的玩笑，劉山開始逞強，他伸出右手去夠宋代碗，楊然怕被發現，當即對劉山進行了言語勸阻。因距離問題劉山沒有夠到宋代碗，只能作罷。

在參觀完別的展廳后，劉山還想“偷碗”，楊然沒有反對。二人來到首都博物館地下一層，找到了一根20厘米左右的樹枝。劉山用右手拿著木棍，身子貼著展示臺的玻璃，探著身子，把宋代碗一步步撥拉過來，楊然在一旁“望風”。二人成功偷得“宋代碗”后，劉山將宋代碗送給楊然，楊然請劉山吃了一頓飯作為回報。

案發后“宋代碗”在楊然家中起獲，經鑒定“宋代碗”為南宋閩清義窯青釉葵口小碗，經鑒定價值人民幣3000元。

“劉山、楊然二人分別為大學學歷和大專學歷，都是本地戶籍并有穩定工作，都有共同的書法、瓷器愛好，他們并非傳統意義上的偷盜‘慣犯，屬于臨時起意。”劉晶稱，不同于一般盜竊案件中的嫌疑人，“雅賊”一般具有較高文化程度，且對收藏市場行情有一定了解，對珠寶、古玩等具有一定知識儲備和鑒別能力。

案發地多為古玩市場或展覽場所

對于更多的“雅賊”來說，古玩市場是比監管嚴密的博物館更好下手的地方。在古玩市場，特別是一些不起眼的“古幣”、“古玉”往往很容易得手。

2011年3月13日，王浩從家出門后坐公共汽車到北京報國寺的錢幣市場轉悠。王浩熱愛搜集各類古銅錢，逛了一上午后，王浩在市場外的小攤上喝了兩瓶啤酒又回到市場里逛，在一個攤位前看到了一枚特殊的古幣，拿起來瞅了又瞅后，他覺得十分喜歡。趁攤主沒注意，王浩借酒壯膽，掏出隨身攜帶的一枚錢幣換取了古幣，“偷梁換柱”之后，王浩正準備離開，被攤主給攔住了，后被帶到了派出所。

同樣也是在報國寺市場，2013年6月27日一大早，“玉迷”張磊開車來到報國寺市場“淘寶”。在一個賣玉的小攤前看，張磊看見有兩塊玉石比較不錯，他順手拿起來觀弄了一番，在詢問了價格后，張磊覺得有些貴。小攤老板正忙于從包里將一些玉石往攤上擺放，趁著老板低頭的一剎那，張磊順勢將其中大一點青白色的玉石裝進褲兜，老板抬頭時，張磊正好把小一點的玉石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后轉身離去。

也許是“做賊心虛”，逛了一會兒后，張磊再次回到小攤前，看到老板沒有察覺發現少了一塊玉石，張磊又假裝拿起一塊玉石，假裝看了看后又把玉石放回攤位，再次離開。在市場里轉了十幾分鐘后，小攤老板領著保安，堵住了張磊，后警察將其帶回了派出所。

“王浩盜竊案和張磊盜竊案，均發生在西城區報國寺市場內，該類案件的發生地點具有特殊性，一般發生在特定流通場所或展覽場所，由于一些特定場所周圍全無安保，也無專人保管、看護，竊取十分容易，致使違法犯罪行為有可乘之機。” 劉晶指出。

“監守自盜”的黃金送檢員

如果說古董的誘惑還帶著點“文雅”的氣息，那么黃金的價值就顯得更為直接和明顯。

2013年2月，齊小偉到北京某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工作，該公司經營范圍以黃金批發為主，齊小偉擔任黃金送檢員，負責把公司的黃金送到國家首飾質量檢測中心，進行黃金含量測定，等鑒定結果出來后將送檢物品取回。

2013年6月27日晚，齊小偉有事著急下班回家，在新街口萬豐珠寶一層公司展廳內，他和往常一樣從同事手中接過第二天需要質檢的黃金，但還未點清數量就放到保險柜中。第二天上午，齊小偉拿貨去國家首飾質量檢測中心進行檢測，在對貨時，他發現有兩包黃金首飾沒登記，一包700多克，客戶是王某，另一包7.05克，客戶是張某。由于其前一天晚上喝了很多酒，聯想到自己沒有錢買房結婚，一時沖動之下，齊小偉產生了侵吞這筆黃金的想法，他將700多克的大包黃金放進自己的包內。之后，齊小偉將其余珠寶貨品交給質檢中心檢測。

6月28日下，齊小偉去質檢中心將檢測的貨品取回，交返給公司。同事在對貨時發現少了一包黃金，但卻不清楚從哪個環節丟了貨物，于是，公司開始查監控。發現事情敗露后，齊小偉感到自己再退回貨品已不可能，開始想方設法藏匿贓物。當天晚上六點多下班以后，齊小偉將貨品帶回自己家中，擔心警察會到家中給搜出來，在家放了幾天后，他又把黃金帶回公司，放到公司六層衛生間的天花板內。

2013年9月19日，公司向公安機關報案，經調取監控錄像等資料，警方確定齊小偉為嫌疑人，并在齊小偉的指引下，公安機關將贓物起獲。經鑒定，齊小偉隱匿的黃金價值人民幣18萬余元。今年1月，西城區檢察院以“職務侵占”罪對齊小偉依法提起公訴。

“和田玉”引發的投資陷阱

以珠寶古玩為目標的犯罪，不僅有“雅賊”，也有“雅騙”。后者通常利用珠寶古玩的鑒定比較專業這個特點，設下騙局，以次充好，以假亂真。

馬志國曾因詐騙罪于2010年1月14日被上海市盧灣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三年零六個月。刑滿釋放，馬志國到北京打工，在太平洋保險公司北京分公司海淀支公司做保險員。2013年元旦前后，在一次同鄉聚會時，馬志國認識了老鄉李國強。借著同鄉關系，馬志國向李國強推銷保險過程中，又認識了李國強的妻子王曉華。得知王曉華手中有多塊高端玉石，馬志國心里蠢蠢欲動，重操舊業。

2013年3月23日，馬志國聯系王曉華參加保險公司的酒會，向王曉華談及玉石投資生意，并許諾可由太平洋保險公司作擔保。2013年4月，馬志國要求王曉華發玉石圖片給自己。

2013年5月8日，馬建云向王曉華謊稱自己已向一個大客戶王仁杰推銷了高端理財產品中的固定資產投資，可以購買王曉華所有的和田玉石。之后，王曉華給了馬志國3塊和田玉，馬志國向王曉華出示偽造的入庫單。

2013年5月16日，馬志國要求王曉華再次提供玉石，王曉華通過微信向馬志國提供玉石圖片。馬志國謊稱王仁杰要求走太平洋保險集團擔保，當日下午，王曉華又將6塊和田玉交給馬志國，讓其先把這6塊玉給王仁杰挑選。后馬志國于2013年5月17日通過微信向王曉華展示了偽造的貴重物品入庫單。

“故伎重演”，2013年5月19日，王曉華按要求又拿了21件和田玉給馬志國看，并列了一個清單，為每件玉器標定了價格。2013年5月20日11時，馬志國告訴王曉華王仁杰挑選了其中8塊玉，并把其余的玉石退還給王曉華。

有了三筆“和田玉”投資生意后，馬志國開始以各種理由推脫付款。直至2013年5月23日，在一家肯德基店里，馬志國給王曉華開具了一個詳細的收條。

為了穩住王曉華的情緒，2013年5月28日，馬志國發微信稱太平洋保險的合同已經生效。2013 年5月29日，馬志國編造以工商銀行向其尾號1197的卡號轉賬515萬元的信息發給王曉華繼續騙取其信任，然后以公司開會為由繼續推脫與王曉華見面。

2013年5月30日起馬志國一直不接王曉華電話，并稱自己因為其他事已經被司法機關控制。后王曉華向馬志國公司了解，該公司并未有王仁杰的客戶，也沒有固定投資的業務，且該公司從未出具過入庫通知單。

發現被騙后，王曉華于2013年6月6日報案， 2013年6月12日，馬志國在北京首都機場被公安機關發現后控制。2013 年12月，西城區檢察院以“詐騙罪”對馬志國依法提起公訴。

“索賄”劉大為名畫

“雅賄”是近年來頻頻出沒在媒體上的熱詞。前有文強，后有倪發科，珠寶古玩受貪官污吏的歡迎程度，可見一斑。哪怕是貪官中的“吊絲”也不例外。

2006年年初的時候，商人李某通過工程招投標中標了中國聯通北京分公司菜市口綜合樓裝修工程，工程造價800多萬元。當時，王大海系菜市口綜合樓工程甲方的現場總負責人，主要負責工程的總進度協調、材料的指定、工程的變更洽商等工作，對工程進展得是否順利完成能產生很大的影響。

王大海經常在一些工程的具體環節上刁難李某，比如在工程款結算上有時候會拖延，有時工程出現變更需要王大海簽字等事項上拖延。在一次施工過程中，王大海在工程現場單獨和李某談起，自己比較喜歡中國美術協會常務副主席劉大為的畫，并暗示李某能不能找關系幫忙弄到一幅劉大為的斗方。李某當即表示，會盡量想辦法，萬一不行花高價到榮寶齋買一幅，王大海聽后十分高興，交代了一句“不用太大”。

李某找到了在解放軍藝術學院工作的一位朋友，道出了自己的難處，委托朋友向劉大為求一幅斗方。一個星期后，朋友告訴李某，劉大為的畫已經求到。這幅畫有大概四平方尺，沒有裝裱，上面畫著兩匹站在一起的駱駝，一匹是黑的，一匹是淺色的，有一個穿少數民族服裝的女的騎在黑駱駝上，畫的上面寫著“千里之行”四個字，字的前面有“大為作”三個字和劉大為的印章。

拿到畫以后，李某很快聯系了王大海，送畫上門。拿到畫后，王大海簡單寒暄了幾句，然后拿畫到榮寶齋鑒定是真跡后，方才滿意，王大海深知，在藝術界，劉大為的作品為廣大收藏愛好者所追捧，市場行情很緊俏。收下劉大為的畫后，王大海沒有再刻意找過李某公司的麻煩，李某承接的菜市口電信博物館的裝修工程進展變得順利。

案發后，據有關價格認證部門鑒定，王大海利用職務便利，向李某索要的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劉大為所作“千里之行”畫作，經鑒定價值人民幣30萬元。

據劉晶介紹，2010年以來，西城區檢察院辦理珠寶、玉器、古玩、字畫類案件共計11件14人，案件數額呈現上升趨勢，“這和珠寶古玩類投資市場近年來火熱有密切的關系，隨著時代的變遷，玉石、古董、字畫等文玩受到追捧熱炒，不但容易成為行受賄犯罪的隱性賄賂，也成為了一些違法人員追逐的犯罪目標，在現實中不得不引起警惕”。（應需要，本文嫌疑人、當事人均為化名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