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
北大社會學系教授鄭也夫是我做記者以后的第一個采訪對象。去采訪他之前我不僅仔細地看他的每一條微博、每一篇博客,還試圖從曾經的媒體報道中琢磨他的點滴舉動,但都得出同一個答案:這人有點“杠頭”。
然而,無論心里模擬了多少次多少種與他對話的場面,都和真實的所聞所見不同。見到他是在北大教學樓的一間辦公室里,簡樸的黃色棉服和略舊的球鞋與普通的老人無異,一雙愛緊蹙的濃眉和炯炯有神的雙眼卻讓人記憶深刻。采訪剛開始,鄭也夫便開始“批判”,從寄宿教師家庭到鄉村學校迎檢過程,從北大自主招生到為奧數殉葬的北大人,直戳我國當前教育的各種弊端。一番交談下來,記者真正見識到了這位樸素老人內心深處的“憤怒”,無怪乎媒體給予他“老憤青”的名頭。
相比鄭也夫而言,我們的“憤怒”只能稱為“生氣”,因為從時間上來說是短暫的,其程度也到不了那么高。那么為何鄭也夫能夠“將憤怒進行到底”呢?這恐怕要追溯到他的青年時期。1968年,“文革”后期,十八歲的鄭也夫從北京八中畢業,奔赴北大荒當了知青。
八年半的知青生涯讓他在與生俱來的“批判”精神中逐步成長。直到從北大荒回京到其后的三十九年,他先后在十個單位學習、工作過,平均每個單位不足四年。而讓他“逃亡”的原因是“厭惡游戲規則”的骯臟,在他看來,搞研究申請課題經費、死板的晉升規則等等一切我們習以為常的事情,都是滋生“不公平”的溫床。
如果說第一次采訪讓我了解到他保持“憤怒”背后的故事,第二次采訪才真正見識到了他的“杠頭”。在補充采訪時,他直言“不行,甭管你是什么大媒體,我們電話說個十幾分鐘就行”。
或許,我們越來越習慣服從這個社會,甚至愿意為了更好地適應生活而忍痛磨掉自己的棱角。但鄭也夫卻和我們不一樣,他愿意放棄很多,將憤怒活成一種生活態度。幸運的是,他伴隨著憤怒的學識和見解被社會的一部分接納和珍視。盡管鄭也夫一直游走在社會邊緣,他還能自嘲“生氣傷身,罵人去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