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宿的詩心

徐芳

牽牛花開的早晨

@ 谷已成雨

@ 夏猶未立

@ 當風兒自說自話

@ 呼呼鉆進房間

@ 鬧鐘還未響

@ 所以還不想起來

@ 可再次黏糊上的

@ 沉沉眼皮

@ 就是有些閉不攏

@ 就在蒙蒙眬眬的

@ 眼縫里，我低頭尋找

@ 撐走長夜的那雙鞋

@ 窗框上——

@ 牽牛花像打開

@ 一管花蕾牙膏；

@ 和清新、濕潤

@ 擰成卷兒的

@ 綠葉毛巾……

@ 晨曦，如同

@ 咣當潑下的

@ 一盆洗臉水

@ ——倏忽間便沒了蹤影？！

輕 晨

@ 水面的波浪

@ 被晨風一遍遍拂去

@ 而藍天從水底一躍而出

@ 橫豎撇捺反射著遠方的樹

@ 在陽光之內

@ 其實看不見太陽

@ 對面不見人的時候

@ 我只是個飄浮的影子

@ 由衣襟的紅黃

@ 到水里的影青

@ 到石徑上的云霧

@ 呼隆騰起半腿高……

@ 不知從何處飛來紅寺灰樓

@ 卻聽見已落了一地的鳥聲

@ 輕晨，自拾，無寄

所謂詩心

@ 一首詩搖搖擺擺

@ 來到眼前

@ 手臂，有人家的大腿粗

@ 下巴，松垮竟有幾層

@ 聳著肩，喜洋洋吆喝：

@ “請某某在稿紙上

@ 跳個華爾茲吧……”

@ 可我一把抓住

@ 它的腳后跟

@ 咬緊牙，倒提起來：

@ 一節、一段

@ 一個詞、一個字

@ 在每一個標點符號的

@ 接縫里，捋下了

@ 鼻涕、眼淚以及口水

@ 脂肪和筋、皮、毛發……

@ 直到它抖著骨頭

@ 嘎嘎作響，渾身打戰

@ 一掙一脫

@ 啪一下跳出來——

@ 哦，詩心！

閃 電

@ 那種靈光

@ 讓我無法捕捉

@ 與固化——比如風兒

@ 本來只在躺椅上

@ 寧靜地臥休

@ 用火光洗發

@ 一絲一縷……

@ 突然，奇怪的

@ 貓兒跳，狗兒也跳

@ 猶如電腦黑了屏幕

@ 或者像光碟卡了殼

@ 樓梯的臺階亂彈琴

@ 連小燕子也大大咧咧

@ 趕過好些日子，穿越了？

@ 其實才三五秒

@ 也就在眼皮底下

@ 輕輕嗯了一聲

@ 來了，又掉頭走開——

@ 一切源于閃電，又歸于電閃

茶餐廳的下午

@ 下不完的雨

@ 晴不了的天

@ 面前的一杯茶

@ 已喝到沒意思

@ 就像手里的紙巾

@ 濕了、破了

@ 可她還在這里待著

@ 該不止一會兒半會兒

@ 就像上麻醉一樣

@ 很難說是醒著的

@ 那樣子：穿著舊時衣裳

@ 斜倚在一張椅子上

@ 偶爾抬頭看天

@ 或者捋頭發

@ ——仿佛一幅舊照片

@ “好，一切都結束了！”

@ 在照片中

@ 慢慢褪色的她

@ 忽然說話

@ 還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 對嚇了一跳的我

@ 卻懶洋洋的，連眼白

@ 都不斜一下

虹橋機場

@ 那些白的、黃的、紅的飛花

@ 她們的輕盈與沉重

@ 閃爍的眼神

@ 靈巧與笨拙……

@ 不知是花兒們打開了暖風

@ 還是暖風打開了花兒

@ 白的，分開雨水

@ 黃的，灑下黃金

@ 紅的，生出紅心

@ 陽光一嘟嚕一嘟嚕

@ ——門前是彩虹

@ 門后卻是虹橋，一群小女子

@ 只把輪胎當鞋穿，多么迅疾

@ 快飛！

@ 不知道她們往哪里飛

@ 不慌不忙，不容商量

@ 仿佛不能說不

@ 也不能不說不：

@ 不冷漠，不急躁，不神經兮兮

@ 不攜帶美麗的毒素，不哭不笑，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