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落日（三章）

顧彼曦

風(fēng)吹過

風(fēng)吹過屋頂。

瓦礫之間碰撞時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一群大雁飛過天空。空氣中傳來羽毛滑翔的聲音。天空漸漸黯淡了下來，像是一場巨大的陰謀將要發(fā)生。煤油燈滅了又被重新點燃，我內(nèi)心突然間高度警惕充滿震顫。一回首，風(fēng)吹過屋頂，我便長大了。

后來追著一輛馬車的屁股跑了很遠(yuǎn)。在一條鐵軌上我看見了傳說中的火車，它把我從一座山川捎到了遠(yuǎn)方的城市。

每一座山川，每一片荒野，每一條河流，理應(yīng)都被記憶深鎖。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是一個行走者。

穿梭在城里城外。穿過車流與人海。

好多次，我都在霓虹閃爍的珠寶店前望而止步。

每次經(jīng)過擁擠臟亂的貧民窟街，撕裂而破碎的吆喝聲。

一次次讓我倉促的腳步慢了下來，再慢下來，慢到停在一個地點。

我像一株家鄉(xiāng)的敦實的高粱，彎下腰肢。

那一張張被歲月刻上故事的痕跡的面龐，臉色因為過多的失去血色而滄桑干燥。卻無法掩飾住內(nèi)心瞬間的激動，微微地笑著看秤上的數(shù)據(jù)。我吃著那些在地攤上的瓜果蔬菜，內(nèi)心無比清涼甘甜而又隱隱疼痛。

風(fēng)吹起街道拐角處的落葉。在這里，你的伸手會是一種行善，更是自我良知的救贖。

我提起一個豐收的季節(jié)，伸直了腰板，向遠(yuǎn)方走去。

藏匿的時光

日子平平淡淡。

從學(xué)校到家，再從家到學(xué)校。這之間的距離，是我必須穿梭的。

我一般都是步行而去，步行而回。

偶爾我會搭公交車，透過玻璃盡情地收藏那些被城市藏匿的光陰。

十字路口，我從來不擔(dān)憂自己會在一輛車的戛然而止中轟然倒下，街道吸干我的軀體，血液點紅城市的唇。

誰也阻止不了城市文明的腳步，走向繁華。

來來往往的車，像七月的螞蟻，永遠(yuǎn)走在搬家的路上。

按摩房門口的小姐，白皙的臀部流露于陽光下，搖曳的姿勢像一朵開在春天里的罌粟，勾引那些即將毒發(fā)生亡的老男人。

一陣風(fēng)吹過，行道樹沙沙作響。世界又是另一張面孔，陌生成為了一張城市的名片。

有些愛，深藏心底。

有些恨，隨著時間的流水，悄悄流逝。

城市的落日

落日很輕，云朵很輕，時間很輕。

小城故事多。人來車往，腳步匆匆。一切都彌合成了鉛的重量。從城市的高空緩緩降落。

影子被拉成了絲線，朝向陽的方向瘋狂生長。龐大的建筑群頂上，鑲嵌著巨大的寶石。發(fā)著閃閃的光芒，向四處迅速蔓延。街道上的人們短裙變成了長褲，老男人頭上多了一頂帽子。

賣冰糖葫蘆的老人騎著車子，穿過城市的街角。最后的一聲吆喝聲，伴隨著他回家。

一陣風(fēng)吹過，落日慢慢落到了它的雀巢。城市迅速抽縮，最后的一道金光穿透過城市的心臟，樓房與樓房之間，被這霞光劈開成了冷峻的峽谷。很快，天空變臉了。霞光消失，城市進入夜晚。

霓虹閃爍，落日成為了昨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