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猛猛
摘要:民國初期,教育思想駁雜,教育觀念多元,各種思潮和教育運動、教育實驗在中國的中小學教育舞臺上依次登場,如果從教育目的的角度來分,主要有個人本位和社會本位兩大類。在此問題上,程其保主張個性和社會性均衡發展的思想有其不同之處。他要求教育過程中既要注重學生的個性發展,也要兼顧其社會性的發展,使其融入社會生活之中,肩負社會使命。但是受時代的影響,他的思想最終也未能脫離社會本位的窠臼,未能擺脫“教育救國”思想的束縛。
關鍵詞:程其保;個性化;社會化;均衡發展
中圖分類號:G5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14)09-0057-03
民國時期中國教育界教育思想觀念呈現多元景象,其中個性化和社會化孰輕孰重的爭論一直存在。這其中既有蔣夢麟的“培養健全個人”的個性教育目標、蔡元培的“尚自然,展個性”的教育主張,也有一些人認為“教育的宗旨并不是去教育個人,發達個人的能力、才干以利于個人,卻是在個人未入社會做事以先,教訓個人怎樣能適于社會的生活”[1]。而程其保則認為在教育中要力爭做到“個性化和社會化的均衡發展”,并在這一思想的指引下從學校管理、教師教學等方面闡釋了均衡化發展在小學教育中的必要性。
程其保(1895-1975),原名深,字稚秋,江西南昌人,民國時期著名教育學家,早年留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獲博士學位,回國后在國立東南大學、國立中央大學擔任教授,小學教育是其重要的研究領域。他編著出版的《小學教育概論》《小學教育》《教學法概要》是該領域的代表作,而他的個性與社會性均衡發展的思想,便集中體現在這些研究成果之中。
一、個性教育與社會化教育相輔相成
首先,程其保認為教育的社會化和個性化是教育的一體兩面。他說:“教育是一種程序,同時又是一種組織。從程序上看,我們著目的點是在兒童的個人和教育他的方法;從組織上看,我們著目的點是在兒童團體;一切的方法與組織,都要以社會的利益為中心。教育上這兩種的分別,即個性的與社會的分別并不是學理的便利;在教育的實施上無處沒有這兩個勢力的表現。”[2]意思是說,從教育具體實施的程序上看,教育的著眼點是應放在學生個人的發展及對他們的教育方法上,就此而言,教育無疑是重視個性的。但小學作為一個教育組織,教育者是面對學生群體而開展工作,社會利益的維護理所當然成為教育的中心。可見,小學生既是一個個體,也是一個團體中的一員,這就要求教育要處理好學生的個性發展和社會性發展的關系。
其次,程其保認為,從學理上看個性化與社會化之間并不是矛盾對立的,即個人的充分發展會為社會的發展提供力量,社會的進步也會為個人的全面發展提供條件,二者相輔相成。他認為:“社會之福利亦為個人之福利,個人之禍害,亦為團體之禍害。”[3]個人的個性發展和社會性的發展是并重的,二者之間是可以互相促進發展的,簡言之,個性與社會性應融合,“須平均并重而不可重此以忽彼也”[4]。
二、學生個性和社會性發展的必要性
首先,就學生個性發展的必要性方面而論,他認為教育的作用“就是要在生理遺傳之上,增加一種社會的遺傳”[5]。他認為在每個人身上,生理上的遺傳是天生就有的,而社會上的遺傳則是需要通過后天的學習。這些學習最初是通過正式的教育體系,學校教育的出現,只是為了讓這個過程更加高效,更加合理罷了。但是人類社會的繼承和發展并不是一個簡單的重復和復制過程:“要知一國文化之進步,完全靠一國少數的超眾的人才,與特殊之智慧……我們現在的大工作,就是從大團體中,將個性拯救起來,使他們得因其需要盡量的發展。”[6]小學教育是整個人才培養的基礎部分,因而發展學生的個性,尤其是智商偏上的學生的個性,是社會進步的保證。
同時,心理學理論和實驗也為個性發展和個性教育提供了重要依據。“依據桑代克氏之個別可以從兩方面分析之:1.就單服的特性論,人與人之分別很大。譬如有對音樂完全無常識者,其音樂技能當然很低,但對于音樂有特長者,其能力常能超出其十倍或二十倍。2.就復雜的特性言,若許多單純的特性合為較復雜者,則其差別之比率當為復雜集合所含數之乘積。”[7]對于這些心理學理論的接受使他深信人與人之間差異性是有科學依據的。國外的教育實驗也給予了他事實上的依據,使他深信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會表現在學生的學習過程中。“英國心理學家柏克氏在算學上曾有一種研究。乃試驗七十六個學生算學之能力。當學習加法時,最快者只費十五天;最慢者則需百二十天。”[8]因而無論是從理論上出發還是從事實上立足,他都要求教育要重視小學兒童的個別差異性,甚至批評讓所有學生接受同樣的教育只是政治家的噱頭,這不應該是教育家的理念,要求教育要照顧到學生個人的需要。
其次,從學生社會性發展的必要性來看,社會學家的一些觀點有助于人們的思考。例如費孝通先生在論述社會是一個結構時說,在一個穩定的社會中,“一個人的生活卻依賴于一個完整的社會分工結構,所以社會不能不不斷地預備下新人物等著去接替舊人物死亡和退伍所發生的缺位”[9]。人是社會性的動物,在社會分工高度細化的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依賴性很強,兒童是一個未曾成熟的個人,教育必須在學生走上社會之前讓他學會與他人合作、學會適應社會生活。“適應二字,在這個地方,卻包括二層意義:(甲)要求兒童成長后,能繼續團體的生活與遺傳。(乙)要希望兒童成長后,能改進團體的生活與遺傳。”[10]所以無論對于兒童個人來說還是對于社會發展來說,兒童社會性的培養都是十分必要的。
三、小學實施“均衡發展”應有的改進
當時的學校教育中存在著種種弊端不利于學生個性和社會性的發展。如為了管理方便著想,教育以中等的學生為主要對象,忽略優秀生和后進生;學生的升級制度完全以學生在讀年數為定,過于單一,沒有彈性;學校生活與社會的實況相距太遠,所學非所用,反不如非正式教育中的學生適應社會的生活。針對這些情況,他提出了在教學、管理方面的改進要求。
就教學層面講,首先要顧及不同學生的需求,實施因材施教。程其保認為,作為小學教師,應時常了解小學生一般和特殊的情況,包括兒童的年齡大小、身體狀況、家庭生活、特殊興趣、父母狀況等等。同時教師在平時的教學中不能只考慮到中等的學生,而應該顧及到不同學生的不同需求,要使整個教學任務有彈性,對于不同階段的學生提出不同要求,“指定之預習乃吻合個人之需要,既注意聰明學子不使妄靡光陰,亦顧及愚鈍兒童,不致落后”[11]。總之,教師要盡最大程度的顧及到兒童個人的需要,勿使學生荒廢光陰,浪費資源。
其次,教師在教學的過程中要讓所有的學生有集體歸屬感。教師在設計教學的時候應注意使學生在同一時間內同心協力去完成同一項工作,在學生之間的合作中培養學生的協作、分工等社會化的精神。以往的陋習是老師喜歡按照一定的順序或者程序讓學生回答問題,這樣學生可以根據座位或者老師的習慣提前推測自己的答題時間及題號,在老師與其他學生交流的時候他們若無其事的做自己的事情,學生感覺不到自己是屬于這個團體,游離整個體系之外。為此,他特別呼吁教師一方面應該將學生看作一個獨立的獨特的存在,但同時亦要知道個人的成功離不開他人的幫助與合作,也離不開社會方面的輔助。
同時,這種歸屬感是就全體學生而言,故對于不善表達的學生也要注意多加引導。在平時的教學中也應提倡給予學生二次表達的機會,在這一次次的參與中,學生增強了參與意識和集體歸屬感。
在學校管理層面,程其保提出學校的課程組織和升級方法必須有彈性。他認為教育應該承認兒童是有質和量的差別的,這種差別是客觀存在而我們是不能回避的,“學校的責任就是依據兒童質量的不同,施以分別的教育,使他們達到各個能力能達到的地方。”[12]學校應根據學生的知識掌握程度而不是修業時間來決定學生的某一課程是否完成,這樣的課程設置才能符合學生個性化的需求。程其保的這個主張,在某種程度上與當時流行的道爾頓制有相似的精神。
對于學校中以一年為單位進行升級的管理方法,程其保一直是比較反對的,他認為學校不能采用一種方法來管理學生的升級制度。對此他建議“a.學期之時間需短,升級之次數須多。b.完全打破時間限制而以課程為單位,學生升級之時間相同,而所學習之分量不同。c.組織特別班級,分天才低能兒童施以特殊之教育。d.有特別時間為個別作業而實行指導學習。”[13]學校的升級制度要照顧到學生的需要,因為我們教育的目標是使學生在小學教育期間掌握盡可能多的知識。
此外,在小學管理方面,管理者應注重小學與社會生活的聯系,創設社會化的環境。他認為,小學生的學校生活,是他們離開家庭后參與的第一個團體性生活,學校在組織上應該設置一種社會化的環境,使他們感受到自己是整個團體中的一員,對整個團體負有責任,自愿做出忠實于團體的選擇,對團體的事業發生深長的興趣。
四、評價及啟示
對于學生的社會化和個性化的培養,一直以來都是教育界討論的重要問題之一。程其保在當時能夠提出學校教學中注重學生的個性化和社會化均衡發展有其積極意義。當時中國剛剛經過新文化運動的洗禮和多年內亂,南京國民政府剛剛在形式上統一全國,教育界更注重學校的數量、教育的普及,而忽略教育的質量和學生的個人發展。在這種情勢下,程其保主張個性與社會性并重,提醒著教育界的同仁,無論哪一種主張都不能走向極端,“過猶不及”。
但是他的主張中也有一些極端的地方。他過于迷信當時心理學的成果,主張對學生的智商測驗作為教學分班的主要依據,有智商決定論的傾向。將智商作為學生未來發展高度的衡量依據,這不僅是不公平的,也是不科學的。
他過于強調差異性且未能看到學生的主體性,有將個別化教育等同于個性教育之嫌。因為并不是有了個別化教學,學生的個性就一定能夠得到全面發展;采用社會化的教學方法,學生的社會性就一定能夠得到充分的發展。他未能注意到學生在整個過程中是不是被動地接受,沒有考慮到怎樣能夠調動學生的積極性,使他們在教育過程中主動謀求自己的個性化與社會化均衡發展。
總的看來,他的均衡化發展的思想還是偏重于社會的方面,強調“一切的方法與組織,都要以社會的利益為中心。”他的主要目的還是想通過教育的改變,來使國家強大,仍是一種“教育救國”情結的寫照。
參考文獻:
[1]游宇.教育之社會化[J].教育周報,1924(4).
[2][5][10][13]程其保.小學教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38:2.1.20.144.
[3][4][7][8][11][12]程其保.教學法概要[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1:39.38.42-43.43.46.47.
[6]程其保.小學教育概論[M].上海:商務印書館,1929:31.
[9]費孝通.鄉土中國 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223.
責任編輯:楊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