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唐人街的牌坊”

司徒一凡

加拿大郵政于2013年5月1日發行了一套8枚“唐人街的牌坊”（Gates ofChinatown）郵票，圖案分別描繪位于加拿大維多利亞、溫哥華、蒙特利爾、多倫多、密西沙加、渥太華、埃德蒙頓、溫尼伯等8座城市的唐人街牌樓，每枚郵票上都印有醒目的中文地名。8位本地畫家（其中4位是華裔）用水彩畫從不同角度演繹出所在城市唐人街牌樓最精彩的一面，將這些象征加中兩國政府、人民在不同領域、不同層次合作的地標再現于方寸之間，成為迄今全球最大套以中國牌樓為主題的郵票，也是極佳的“外國郵票上的中國事物”之專題郵票。

容納這套郵票的小本票封面選用一幅頗具滄桑感的牌樓照片，從封底以英法雙語所印的說明文字獲悉，它是1882年建于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維多利亞唐人街的一座臨時牌樓。順著這條線索，筆者查找到相關史料，對這幅照片進行了一番考證。

維多利亞唐人街形成于1858年，是加拿大第一個唐人街。1858年年初，在加拿大西部的菲沙河下游發現了金沙后，舊金山華商盧卓凡、盧超凡兄弟和張祖等人跟隨西人的船只來到維多利亞參與淘金。他們隨即在維多利亞要塞的蓋莫倫街（Cormorant Street）北部N區段購買土地，建造起一批簡陋的木屋，用來安頓從舊金山和中國征募來的工人，成為淘金的大本營，因此形成唐人街的雛形。1862年，維多利亞堡壘正式立案成為市鎮，當時全市總人口為5000人，其中華人300人，全部聚居于蓋莫倫街，并設有廣利行、泰巽等進出口公司和雜貨店、小食店、洗衣店。當地的客家人還在菲斯格街和加富門街的東北角建造了一座譚公廟，于1876年1月20日開光，成為加拿大第一座華人廟宇，至今留存。

1881年，加拿大開始修建太平洋鐵路，大批修筑鐵路的華工進入不列顛哥倫比亞省，使維多利亞唐人街不斷繁榮興旺。至1884年，全加拿大75%以上的華人商行和85%以上的華人都集中在這里，使其成為當時加拿大最大的唐人街。太平洋鐵路建成后，隨著其西部終點溫哥華市的崛起，不列顛哥倫比亞省人口開始東移，維多利亞的人口迅速縮減，華人也相應減少。時至今日，維多利亞唐人街百多年前全盛時期的規模不再，僅留存一兩個街區，而且其中華裔商家不足一半。1996年1月31日，維多利亞唐人街被加拿大國家傳統遺產評審委員會指定為國家傳統遺產歷史文物保護區，這在加拿大全國的唐人街中是絕無僅有的。

小本票封面采用的歷史照片來自維多利亞市檔案館，其中的牌樓是1882年為迎接第4任加拿大總督羅恩侯爵及妻子露易絲公主（英女王維多利亞之女）訪問維多利亞而由當地華人在唐人街的蓋莫倫街和商店街（StoreStreet）交界處搭建的。現有的資料并未列出此照片攝影者的姓名及準確拍攝日期，只標明約攝于1882年。筆者另見到一幅來自皇家不列顛哥倫比亞博物館并標明屬同一處牌樓的正面照片（圖3），此照片則列出由維多利亞攝影師理查德·梅納德（Richard Maynard，1832-1907）于1882年9月20日拍攝。兩幅照片不知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在仔細觀察上述兩幅照片后，筆者發現它是由分別面向三個方向的三座“四柱三樓”式牌樓構成的組合體，平面呈“冂”字形，這在中國傳統牌樓形制中是非常罕見的。照片顯示，牌樓主體結構為木材，屋頂用雨布釘木條構成，未設斗拱，匾額和對聯皆以布匹書寫文字來替代。這一方面可能是受當時在異國他鄉建造中式牌樓條件不足所限，另一方面也有牌樓屬臨時性建筑的原因。牌樓上還掛著中式燈籠和描繪中國戲曲人物的木雕件，而屋頂插上旗幟則屬西方風格，凸顯了中西合璧的特色。牌樓上出現的中英文字也十分契合迎接皇室成員的喜慶氣氛，充分體現了當年加拿大華人的聰明才智和深厚的中華文化底蘊。

小本票封面展示為右側的牌樓，其正中高處的匾額為豎寫的“大清國”三個漢字；左右兩邊文字則分別為“綏夷崇夏”和“時和景美”，前者意為安撫外族、崇尚華夏文明，后者則有時勢平和、景色優美之意。還有一副32字的長聯，另可見對稱位置上的左側牌樓匾額的局部文字“昇平入口”和“冂冂景星”。

第二幅照片為正面的牌樓，中央高處也有“大清國”匾額，其下方是英文God save the Queen（天佑女王）；左右兩邊分別題寫“就日瞻云”和“起鳳騰蛟”，前者出自西漢司馬遷的《史記·五帝本紀》：“帝堯者……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原指賢明的君主恩澤施及尤民，后多比喻得近天子或謁見帝王。后者的出處為唐代王勃《滕王閣序》：“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原意為宛如蛟龍騰躍、鳳凰起舞，多形容某人很有文采，此處則是對來訪的總督及其夫人的贊美。正面也有一副32字長聯。

據記載，在1876年至1912年期間，為歡迎歷屆加拿大總督來訪，維多利亞的華人在唐人街先后搭建過一系列精心裝飾的臨時性牌樓，成為唐人街的一項傳統，其建造費用得到了“廣利行”“永利行”等華人公司的資助。牌樓上展現的中英文字也反映了不同年代的華人對融入主流社會并與其他族裔享有平等權益的各種訴求，成為華人在當地落地生根的珍貴歷史記錄。

1981年，在當地中華會館及各界人士合作籌款捐助下，維多利亞唐人街建成了加拿大第一座永久性的中國牌樓“同濟門”。該牌樓于1996年重修，所有中式建筑構件及裝飾材料均先在與維多利亞結為“姐妹城市”的蘇州加工、制作，再由來自蘇州的技師、工匠在維多利亞現場安裝完成。牌樓前的一對石獅亦系蘇州贈送。紅柱黃瓦的牌樓為“三樓四柱”形制，飾以精致的彩繪，其正中懸掛一塊藍底金字的“同濟門”匾額，寓意并表彰政府、民間團體和有關人士“同心協力，和衷共濟”，共同發展維多利亞并使唐人街得以保存。這座牌樓也成為加拿大“唐人街的牌坊”全套8枚郵票的主圖之一，彰顯了其歷史地位和鮮明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