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藏頭詩

沈東子

中文有藏頭詩，即每句詩的頭一個字連起來，暗藏著意思，如“平湖一色萬頃秋/湖光渺渺水長流/秋月圓圓世間少/月好四時最宜秋。”（明·徐渭《游西湖》）頭四字連起來是“平湖秋月”。英文也有藏頭詩，只不過中文藏的是字，英文藏的是字母，即每行詩的頭一個字母。把玩英文藏頭詩的高手，通常也都是文人作家，比如美國作家愛倫·坡。坡寫過不少藏頭詩，最有名的一首就叫《一首藏頭詩》。

藏頭詩之所以藏頭，自然有委婉表達的意思，但也有的藏頭詩只是文字游戲。《一首藏頭詩》共9行詩，9行詩的首字母相連，組成名字伊莉莎白（Elizabeth），可它開篇就把伊莉莎白叫出來了，可見在這里藏頭只是一種玩笑，用來取悅自己喜歡的女孩，并非真的想藏匿伊莉莎白這個名字，有點像《紅樓夢》里才子佳人玩的曲水流觴，你一句，我一句，其中的奧妙，游戲中人最知道。如同中文藏頭詩無法譯成英文一樣，英文藏頭詩的形式也是沒法譯的，只能把意思譯過來。

“伊莉莎白，你說一切都是無奈/‘就是不愛——由你甜蜜的口中說出來/你或者L.E.L.（指女詩人伊莉莎白·蘭頓）說無奈/縱有贊西佩（蘇格拉底的惡妻）的本領也無法更改/哦，假使那是你的心里話/何必說得那么溫情——還把眼睛捂蓋/想想吧，當月神想治愈恩底彌翁的愛/結果把什么都治掉了——/他的愚昧，傲慢和情愛，因他已生命不再。”（愛倫·坡：《一首藏頭詩》）

詩里的伊莉莎白，是坡的表妹，這位表妹比坡小6歲，是個很世俗很理性的女孩，覺得坡除了寫詩，什么都不會，連遺產都沒有，對他的表白只是付之一笑。她后來兩次嫁人，活了70多歲。熟悉坡的讀者或許會發現，除了表妹伊莉莎白和女詩人伊莉莎白，坡的心中還有一個伊莉莎白，就是自己早逝的生母伊莉莎白，母親雖然在他兩歲時就離世了，但一直主導著他對女人的愛，如果說這首詩里還藏了什么，大概就是坡對母親的懷念。

坡還有一位表妹，叫薇吉尼亞，比坡小13歲，后來成為坡的愛妻。同樣是表妹，伊莉莎白不愛坡，但薇吉尼亞愛得死去活來，人與人真是不一樣，可是不幸的是，薇染上了肺結核，一直咳血不止，后來還真死了，年僅24歲就香消玉殞。1846年，薇給坡寫了一首藏頭小詩《致坡》，衷心祝福心愛的丈夫早日結束苦難，走向光明燦爛的未來。這首詩共13行，每行的首字母，為埃德加·愛倫·坡（EdgarAllanPoe）的一個字母，13個字母豎排下來，就是坡的全名，可謂表達了對坡的無限深情。

“總想與你一同漫步——/最親愛的，你是我生命的歸宿/給我一間當家的木屋/一棵蓬勃的蔦蘿將柏樹攀附/擺脫了俗世的罪孽和眷顧/還有那些沒完沒了的長舌婦/有愛就不會走錯路——/有愛我那虛弱的肺會康復/哦，這安詳平和的日子/真不愿被他人矚目！/我們的時光輕松自如/不用再擔心賣身為奴——/這快樂將安寧長久獲得賜福。”（薇吉尼亞·坡：《致坡》）

張志軍摘自《深圳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