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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在印度

2014-04-29 15:38:09蔣在
上海文學 2014年11期
關鍵詞:印度

蔣在

婭姆·卡克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印度女孩。

認識婭姆那會兒,她還不是一個女人,她高大且肥碩的手臂上,總會長出一道道青春期女孩發胖時遺留下的皺紋。那種皺紋我大腿上也有,但沒有她明顯。

學校里當時只有兩個印度女孩。而有一天,婭姆敲開我的門,對我說另一個印度女孩是婊子,我們就這樣成了朋友。

婭姆說話沒有印度口音,至少我聽不出來。這對我來說很難辨別。

她很喜歡說自己的母親、弟弟,又常欲言又止。只有在婭姆喝醉后,她才會再次開口,將長有皺紋的手臂搭在我肩上,問我是否知道,她愛她的母親和弟弟,她也愛我。但他們不愛她,而我是唯一會愛她的人。

我總會點頭,“是,我知道。”

婭姆聽到后就會吻我的臉,就像電影里告別時的場景。但她會繼續對我說,“你誠實一點。”

她歪著身子,用不對稱的眼睛看著我。她的頭發比以往更亂了,她也不像從前一樣把濃密的黑發整齊地捋到一邊。她把注意力全放在乳白色的小酒杯上,拿起來反復打量,忘了我敷衍她的事。她突然又開心了起來,接著說,“把鹽撒在虎口上,舔干凈……啃檸檬,喝光馬蒂尼酒……誰不喝光誰就是膽小鬼。”她說的話顯得斷斷續續,可是最后一句非常清楚。

她喝光后會立即遞給我鹽瓶,我怕成為膽小鬼,所以按著她的步驟照做了一遍,喝完之后,她就把頭歪向另一邊,不再理會我。

婭姆的房間,擺著一張暗藍色的舊沙發。上周她花了二十五元在星期六集市二手家具店買的。西蒙站在街對面,靠在巨大的紅色信箱旁,直到我們向他招手,他才一口喝完手上的咖啡,朝我們走來。

“這破沙發糟透了,棉絮都露出來了。”西蒙彎下腰,不耐煩地翻弄沙發的坐墊。

“這我們知道,西蒙,”婭姆說,“你要做的就是閉嘴,把沙發搬到你的皮卡上,然后我們回去。”

十月,溫哥華的街道上鋪了一層楓葉。每過一陣兒,就能看到楓葉簌簌地從樹上飄落下來,地上鋪的那層已經開始打卷。汽車碾過,幾片碎葉子又會再一次飄起來。

回去以后,那張暗藍色的沙發就成了婭姆客廳里的裝飾品。不過偶爾婭姆還會把她的伏特加酒藏在沙發墊底下,每當有人來婭姆房間找酒喝,總是失望地離去。她會得意地說,“我才不能滿足她們。”

我常坐在沙發上聽婭姆和她母親打電話。每次婭姆撥完號,把頭埋下來,我就會悄悄地走到爐火邊,離她們近一點,聽她們在說什么。她很快發現以后,就會直接換成印度語。到要掛電話了,婭姆才會換成英語,大聲地和她母親告別,然后招呼我坐到床上去。婭姆比我高,她的床也調得很高,我得費力把身子向前傾才能爬上去。她可能在戲弄我,但這也不是第一次。

婭姆一直嘲笑我是個亞洲人,說完又會補充一句,我也是一個亞洲人。起初我對她的嘲笑無所適從,后來我才知道,她對種族歧視有一種天生的敏感,這種敏感竟然讓她興奮又歡喜。

“你想過要去學手語嗎?”在餐廳時,婭姆問我。

一同吃飯的艾瑪和瑞秋慌忙地抬起頭來看我。艾瑪睜大眼睛,她快速地扭動腦袋看看我又看看婭姆,氣氛有些緊張,我又感覺到了婭姆的興奮。她埋下頭在思考,繼續吃盤里的東西。直到幾粒米飯掉下來,她才停下,看著我們繼續說,“我是在想,如果我們都用手語對話,我們都可以閉嘴了,他們再要求我們張嘴,我們就可以說,這是種族歧視!”說完,婭姆大笑。

我贊同婭姆的說法,隨她狡黠地笑起來。我們還來不及顧及瑞秋和艾瑪,我們得意地討論種族之間的不平等,她們的民族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歷史。她們該羞愧,這是應該的。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我可以天天聽到黑人叫自己黑鬼,而一旦“黑鬼”兩個字從我們嘴里冒出來,我們一定會被黑拳頭揍。

一到冬天,天氣開始冷了,關于種族的話題就會變少。除了寒冷,我們什么也記不住。每當我們都快忘了各自的國家,自己的膚色,婭姆總是會來提醒我們。十一月第一次飄雪以后,周六成了婭姆的印度電影日,我們無法拒絕。

婭姆雖然看起來是印度人,可是嚴格地說,在她那本墨綠色的護照上,寫的卻是加拿大人。她甚至從未去過印度。

但印度的形象在她心里卻沒有因此而變得黯淡。反而從那個遙遠的國度來的一切消息都變得神圣而新奇。她常常提起那里的土地,人民還有擁擠,至少各種各樣的新聞和電影上總是這樣說。

每周六,除了瑞秋和艾瑪,我也會把西蒙叫上。西蒙會帶爆米花,還有自己做的面包,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有桑葚果醬。每次和婭姆看印度電影,我們都會哭,除了西蒙和婭姆。

西蒙皺著眉頭,他不喜歡印度電影,他覺得那都是騙人的把戲。而婭姆是因為早看過了。

我們哭一會兒,婭姆才會笑著看我們,說:“你們別哭了,這是個好結局,最后是個好結局,她爸爸最后沒有死。”我們不答話,她又會在自己的笑聲里,沉默下來。

婭姆有一個叔叔在印度。

“我有一個叔叔在印度。”婭姆不止一次這樣告訴我。

冬天,我和艾瑪在自習室看書,只有我們倆,我們把空調開到二十七度,屋子里如同夏天一般。艾瑪在空調前站了一會兒,轉過頭來時,臉上泛著紅暈。我們都快忘了這是冬天了。這個時候,婭姆總會推開自習室的門,手上拿著蘋果和點燃的蠟燭,不耐煩地去看空調的調節器,責怪我和艾瑪把溫度調得那么高,讓她受不了。

我和艾瑪看著她徑直走到窗邊,伸手把窗戶打開又把百葉窗拉下。風似乎夾雜著雨雪從百葉窗的縫隙透進來,然后化成蒸汽,整個自習室迅速冷下去。

“我沒有見過我叔叔,他在印度做生意。”她啃了一口手上的蘋果,坐到我的身旁,“我從未去過印度。”婭姆說得很平靜,接著吹滅了她的蠟燭。微暗的光中,一縷煙順著黑色的蠟線,向上飄了一段距離。

這時,門被打開了,第四個人走了進來,他是另一個亞姆,和婭姆的發音一樣,只是多一個字母。他把外面的冷風帶了進來,我們都看著他。亞姆渾身上下都充滿著荷爾蒙的味道。

我知道學校里很多女孩都喜歡他,表面上她們談起他好像很不經意。但她們總喜歡在不同的場合談起他。

亞姆是從埃及來的,我沒有聽他說過埃及的事。西蒙和他抽大麻的時候,問過他關于埃及的話,他就舉起老式煙嘴,對西蒙說:“埃及和你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

他會對每一個女人說起埃及,就像埃及也是她們的家一樣平常。偶爾還會提起動亂,用一雙憂傷又迷人的眼睛看著遠處。他還會說:“我的國家,我的人民,我們的苦難……”

亞姆是踩著滑板進自習室的,婭姆先開口問他,“你的演講詞寫完了嗎?”亞姆從滑板上下來,沒有急于回答,繞過婭姆,探頭去看艾瑪手中的書,伸手把艾瑪的書翻到第一頁,發現艾瑪的那本《權利,性與自殺》是講關于線粒體的,他知趣地走開了。走到我的椅子旁邊,坐在椅子的把手上。

“我怎么會有時間呢?”亞姆將滑板靠墻放下,他又返回坐下。

我埋著頭不敢看他。婭姆又從口袋里拿出火柴,劃燃之后,將蠟燭點上,說,“你真是個廢物!”

我偷偷瞄了一眼婭姆,婭姆的話讓我發笑。

亞姆看見我在笑,他也笑了起來,“你也在笑我,對嗎?”他深情地望著我,好像就又要開始說起埃及人民以及他們的苦難。

我裝作沒有聽見,繼續看我的書。在他還沒有繼續說下去之前,婭姆看了我一眼。她對亞姆說,“你跟我去房間拿剩余的演講稿,快一點。”還沒有等亞姆回過神,她轉身就走了。

“再見!女孩們!”亞姆再次踩上他的滑板,把門關上。

他們走了,艾瑪就問我,“你不覺得他們很尷尬嗎?”

“什么?”

“他們。”艾瑪用手指在空中比畫了一下,“難道不是嗎?”

我以為艾瑪在說他們名字的事情,我說:“是啊。”

艾瑪呼出一口氣,“是吧?他們很尷尬。”

我確實不大明白艾瑪的意思。我吹滅了蠟燭,拿著裝蠟燭的瓶子離開了自習室,去婭姆的房間,亞姆已經走了。

“你的蠟燭。”我遞給婭姆。她坐在床上不動,我只好把蠟燭放在桌上,桌上全是婭姆劃過的火柴棒。我爬上床,對婭姆說,“我和那個羅伯特好了。”

她果然驚訝地拉著我的手,“哪個羅伯特?頭發是生姜顏色那個?”

我點點頭。

“可是羅伯特已經很老了。”婭姆說。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接著反問婭姆,“你和亞姆是怎么回事?”

婭姆撇撇嘴,“亞姆是我的情人,以前的,現在我們已經不接吻了,有別的女孩在他房間。”婭姆讓我替她保密,她抱住我,親吻我的額頭,她的嘴唇很軟,上面一點紋路都沒有。

二月的氣溫一直很低。雪到中旬停了一陣,早上有霧的時候,看不見對面山頂上的積雪。

艾瑪和瑞秋說要去山腳下的餐廳吃早飯,我感到泄氣。天氣暗沉讓人變得不愛說話。

路上有一只圣伯納狗在雪地里呼哧呼哧地奔跑,口里冒出熱騰騰的氣團,高過了那些路旁的小孩。我看出了神,在雪地里打了一個踉蹌,摔下去的時候,手指都摸不到水泥地,棉衣里的襯衣沾滿了雪,雪在衣服上不會化,輕輕地抖了兩下,雪就像沙子一樣掉了出來。

餐廳外,有很多孩子堆的雪人,孩子給雪人戴上了手套。厚厚的積雪快沒過了我的膝蓋,餐廳里走出一個廚師,拿著鏟子去鏟雪。

廚師的帽子在推門的一瞬間,被外面的風吹掉了。他用左腳抵著門,腰彎了一半停了下來,抬起頭看見我們,又直起了身子向我們問好,并用手也推著門讓我們進去。他很尷尬地將兩邊的眉毛向上抬起,皺紋全部堆積到了額頭上,這使得他頭頂上稀疏的頭發更加引人注目。

餐廳里人不多,在低聲地說話,聊溫哥華前幾天的槍擊案。

“四樓住了一個強奸犯。”瑞秋突然對我說,“你住在五樓,晚上得鎖好門再睡覺,四樓的杰西卡已經搬去二樓了,她在四樓的時候,強奸犯就打開過她的門。”說完,瑞秋又一本正經地望著我們。

艾瑪卻驚異地叫道:“蘇菲只是說他進了她的房間,褻瀆她。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誰也不知道。”艾瑪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耷拉著腦袋四處張望,生怕別人聽到了她的話。

“那又怎么樣?大家都說他是強奸犯,他就是強奸犯。”瑞秋繼續說。

后來,我們講起周六要去滑雪才岔開了這個讓人不愉快的話題。回去的時候,我在樓道里遇見杰西卡,不敢問她四樓的情況。她住在二樓,再不用坐電梯了。

我跟在她后面,她轉過身,托我周末幫她喂房間里的金魚。我慌張地拒絕了她,急著跑上樓去。學校里傳遍了強奸犯的事情。校方收到了六個人的性侵報告。最后的調查從六個人變成了十七個人。

學校里至少有三個強奸犯。學生之間的相互傳言,讓人惶恐。校方要求在每一個寢室門上,貼宣傳性侵的畫報。教授的門上也貼著。瑞秋說就是四樓的那個強奸犯,幫著那些教授把宣傳畫貼到教室外的墻上去的,因為教授們的個子不夠高。

我離四樓的強奸犯只有一層樓的距離。晚上,我打電話給西蒙,在電話里,西蒙聽不清我說的話,他掛了電話。不一會兒,他來了我的房間,帶著一瓶開過的威士忌。他搖晃著酒瓶,扶著墻把鞋子脫了,兩只腳穿著不同顏色的襪子進了廚房。他蹲下,從右邊的櫥柜里,拿了兩個高腳杯放在臺子上。我放了一個進去,他盯著我,對我的行為感到詫異。我什么也沒說,站起身徑直走進臥室。

西蒙點上煙,很快煙就在我的房間里彌漫開。他說,“他們也應該聽聽強奸犯們的想法。”

他像是在開玩笑。

“他們說那個強奸犯從后面抱住了一個女人,天哪,真是狗屎!你不覺得嗎?”

我從房間出來,遞給西蒙巧克力,問他是否知道四樓的強奸犯是誰。西蒙撕開巧克力錫紙,笑了起來,把頭湊近我:“你想知道嗎?”

“請告訴我。”我一臉嚴肅。

西蒙沒有再笑了,他對我感到失望,注意力又回到撕巧克力錫紙上。

“你為什么總是命令我呢?好吧,我告訴你,親愛的。噢,等我好好想想他的名字,我喝了酒,你要知道。”

西蒙將身子拱起來,蜷縮在那把休閑椅上,手撐著頭,褐色的卷發里有銀白色的頭發。他皺起眉頭,就像在痛苦地回想。西蒙拿過他的威士忌酒瓶,把撕了一半的巧克力扔在桌子上。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很不耐煩了。

“好吧,告訴你,亞姆,他叫亞姆。”

我沒有敲婭姆的門,徑自推開了。婭姆正躺在床上,戴著眼鏡玩電腦。她的房間和往常一樣亂,不過卻散發著一種印度檀香的味道。

“你早知道了,對吧?”我質問她。

“我知道什么了?”婭姆頭也不回。

“你住的是四樓,你是知道的,對不對?”我又重復了一遍。

“你到底在說什么鬼話?”婭姆調整了坐姿,眼睛仍然盯著電腦,她趴在床上,把腿翹起來。墻上掛著的地圖被她翹起的腳蹭掉了,她才合上電腦,站起身從床上跳下來,在抽屜里拿出紅色的圖釘,又跳上床,把地圖按著,又把圖釘摁了進去。

“我在說亞姆,亞姆是個強奸犯,你是知道的,對嗎?”我站在原處心里全是怨憤。

婭姆轉過身來瞟了我一眼,“對,我知道,你不知道嗎?別站在這里廢話,上床來。”婭姆坐了下去,將被子掀開。

我沒有拒絕她。我爬上了床。

“你帶手機了嗎?”婭姆問。

婭姆看見我點頭,就從床邊的柜子里翻出一張電話卡來。“我上星期買了張國際電話卡,用這張卡可以給全世界打電話。”婭姆說。

她眼睛里閃著光。

“那又怎樣?”

“我想借你的手機給印度打一個電話。”

“給你叔叔嗎?”

“不,給我在印度的朋友,前幾天我得到了他的號碼,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婭姆顯得很激動。

“他是誰?從來沒有聽你說過。”我顯得很不情愿,慢慢地從褲子里掏出手機。“你為什么不用你的電話打?”

“他叫卡克,我媽媽如果查到他的通話記錄,她會殺了我的。”

“為什么你總能碰見和你姓名一樣的人?我覺得這很荒謬。”

“親愛的,你要知道,那個亞姆是個意外,我恨死他了,別再跟我提那頭蠢豬,但卡克不同,卡克是個很常見的姓氏。”

之后婭姆告訴了我關于卡克的事。卡克原來也在溫哥華,和婭姆不一樣的是,他有印度口音,或者不是印度口音,是一種奇怪的口音,連婭姆也從未聽過。他追求婭姆時,經常騎著一輛灰色的摩托去學校看婭姆。婭姆偶爾會和他去山腳下的餐廳吃晚餐,有時又會頭也不回地從他身邊揚長而過,這讓卡克無所適從。

有一次,卡克站在路燈下,擁抱了婭姆,婭姆給了他一個中指。他捏緊婭姆的手臂,對她大喊大叫,婭姆甩掉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婭姆以為這一次會和過去一樣,卡克過幾天就會騎著那輛灰色摩托,再來學校坐在那張長木椅上等她。可是卡克沒有再來,回去以后,他抱著自殺的念頭,他和朋友抽比大麻更烈的毒品。過量的毒品,使他失去控制,一口咬傷了他的朋友。

婭姆聽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卡克被警察扭送進了醫院,再有卡克的消息,他已經被送回了印度,失去了聯系。

婭姆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喜歡卡克的,直到他離開,她才確定這件事。

婭姆撥了那個號碼,電話似乎通了,婭姆顫抖地把電話遞給我,小聲囑咐我說,“我不接,你接。”我接過她手中的電話,一把按掉,我說,“你想干什么?我能給他說什么?”

“我害怕,你和他說,和他說中文,他不會懂的。”婭姆握著我的手,顫抖著。“你一聽到他說話,你就和他說中文,他就知道是打錯了,我很緊張。”

我只好又撥了過去,對方接了電話,我按了免提讓婭姆聽他的聲音,婭姆很激動,暗示我快掛電話。

“你還想打嗎?卡里還有錢,你還可以給你的印度叔叔打。”

婭姆還沉浸在激動里,從床上一躍蹦到了暗藍色沙發上。在桌子上拿起火柴,點燃了蠟燭。“不打了,我很快就要去印度見他,還有卡克。”

婭姆手里捧著蠟燭,閉上了眼睛。

溫哥華前幾天在下雨,路面上有一些積水。今天早上還下過一陣冰雹,幾輛私家車靠邊停了下來,大巴還在繼續通行。

走過斯坦尼公園的時候,除了寫有“斯坦尼公園”的牌匾之外,什么也看不見,視野里白蒙蒙一片,但你知道,再往前走一點,就是海了。

婭姆住在羅伯遜街附近,具體位置我也描述不出來。我只到過溫哥華市區兩次,溫哥華的每一個街口都很相似,羅伯遜街有很多的紅綠燈,每走過一個街口,車都會停下來。

周五的時候,婭姆的母親帶著婭姆的兩個弟弟來接婭姆回家,我因為要去市區打疫苗,所以跟著婭姆回了家。

她的母親人很瘦,兩個眼窩深深地凹陷進去,眼睛和婭姆一樣也不對稱,無法判別她額頭上的那枚褐紅色的朱砂痣,是否點在了中間的位置。她穿著一條金色的紗麗,那條紗麗被漂洗的次數多了,失去了明亮的色彩。所以,很難讓人分辨出那是怎樣的顏色,只能說那是一條暗沉色的裙子。

“媽媽,她明天要去打疫苗。”婭姆說,“今天晚上她可以和我睡在一塊嗎?”

“她可以睡在叔叔的房間,如果她想自己睡的話,不過你也可以問問她。”婭姆的母親向左轉了一個彎,婭姆母親左手的大手鐲也跟著向左傾斜。她把車拐進了另一個街區。婭姆家的匹薩店就開在那個街區的左邊,婭姆指著窗外,我卻什么都沒看見。

婭姆的爸爸沒在家,婭姆讓她的母親給我做拉杜球。

“她喜歡看印度電影,那里面總是出現拉杜球。晚上你做拉杜球吧,媽媽。”

她的母親也不作聲,婭姆跟著進了廚房。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兩個弟弟玩球。不一會兒,我就聽見廚房里,她的母親拉出烤箱,窸窸窣窣地套上錫紙的聲音。

“你愛你的弟弟們嗎?”婭姆出來后,我問她。

“你說哪一個?”

“他們兩個呀。”

“只有一個是我弟弟,大一點的是我堂兄,他是個弱智,我叔叔的孩子。”婭姆說。

晚上,婭姆的家很安靜。婭姆的父母在臥室爭吵了一會兒,隨著客廳里掛鐘的鳴響,爭吵聲也就消失了。婭姆的弟弟也上樓睡覺去了。我到廚房里接了一杯水。

夜晚的廚房和白天的廚房完全不同。夜晚的廚房更安靜,也許是少了一種印度檀香味道的原因。客廳里的壁爐依舊燃著。我把水杯放在壁爐上,壁爐的正中央掛著一個人像,他裹著頭巾。我不敢斷定婭姆家是不是信奉錫克教。我見到婭姆父親時,他也包著頭巾,但是后來他又取了下來,那一撮胡子最后被他拿了下來,胡子也是假的。

“你在這里干什么?快進來。”婭姆站在她房間門口,招手讓我進去,她身后的燈光和客廳里的不太一樣。

婭姆警告我不能向她母親提起卡克,更不能說她要去印度的事。

兩年前,婭姆的母親聽說了卡克糾纏過她的女兒,婭姆就被禁足了半年,她的故事成了家族里的恥辱,所有人都閉口不提。婭姆還告訴我,她叔叔二十三歲那年,違背了種姓制度,娶了一個出租車司機的女兒。那時起,父母就反復教育說叔叔給家族帶來了恥辱,結果神為了懲罰他給家族帶來的羞恥,就給了他一個弱智的兒子。

可婭姆從不那么想,但她也不敢給任何人說。她向往自由戀愛,她愛卡克。

而這個世界上,只有叔叔會懂她的心思,能夠讓她自由,婭姆把全部愿望都寄托在她叔叔身上了,哪怕只有一個夏天。

“他們不知道我去了印度,這就不會是一個恥辱,神就不會懲罰我。”婭姆跪在地上,從床底下拉出手提箱將疊好的衣服放進去。

這將是我第一次見到叔叔,我以前總聽到他們說叔叔的事,他們說叔叔會打獵,你說他會騎馬嗎?我還可以見到親愛的卡克,這一次,他再抱住我,我會吻他,告訴他,我愛他。”

婭姆站起身子,把手臂搭在我的肩上,眼神里有了片刻的遲疑:“你說我叔叔,會接納我和卡克,會不顧一切地把我和卡克在印度藏起來,對嗎?我和卡克將是自由的。”

婭姆又在房間里找火柴,四處摸索,昏暗的燈光下,婭姆的影子在跳動。

“該死,家里的蠟燭全被燒光了。”

五月的天氣很陰沉,瑞秋和我在加拿大北部的育空地區種樹,西蒙去了一個島上。那里網絡不好,不能給我發郵件,他只給我寄了幾張明信片。

正面總是一些類似于波光粼粼的島嶼,或者有時還有一艘白色的游艇停在岸邊。但背面卻總是寫著同一家“裸體午餐”餐館的笑話。我把它貼在公寓廚房的墻上,做飯的時候,我會對著它們笑,這是一天中不多的消遣。

婭姆在去印度前的一個晚上,給我打了電話。她在電話里說,她害怕即便到了印度也不能夠得到自由,叔叔或者卡克,任何一方都使她無法放下顧慮……婭姆就這么說著自己的擔憂,直到過了午夜,她的聲音才隨夜色一起變得柔和起來,每當她說起“印度”這個詞時,即使是通過手機聽筒,這兩個字也撫慰著我的心,這里面有一種神秘又神圣的東西。“你會來印度看我嗎?你應該和艾瑪一同來印度看我,我們可以從塔那坐火車去格利揚……”因為她的聲音,我以為婭姆快要哭了,我支支吾吾地說道,“可是艾瑪……”

婭姆提高了音調,好像又變得很鎮定:“我知道,艾瑪和她祖母去了俄羅斯,但不久就會回來的,只需再等上一個月,那個時候,你們可以商量一下。”

電話里的婭姆是那么無助,我能感覺到。可我也知道,我的這個夏天注定要消耗在育空。我和瑞秋支付了整個夏天公寓樓的房租,不到九月我們是不會回到溫哥華的。況且我們也沒有那么多錢去印度,艾瑪還給我提過,她的旅行經費早就透支了。

即便如此,我也只能這樣回答婭姆,“好啊,等她回了溫哥華,我就打電話給她,我們就來,好嗎?”

婭姆沒有聽出我話里的敷衍,她只是一再提及她在印度的計劃。她的聲音一直很溫和,就像夏天傍晚的風,吹出了藍莓醬的香味。

在育空的生活,好像讓我忘卻了我還生活在加拿大。育空的霧和溫哥華的霧還有雨都是不同的,每到這時節,雨就會來,也就會提醒我,我還在加拿大。因為下雨的季節,育空和溫哥華的人從不打傘,端著咖啡,從各種各樣的商店里走出來。

瑞秋幾天前就在廚房發誓,她要做一個素食主義者。她說了很多次,但我從來不信,我看著西蒙給我寄來的明信片發笑。

之后整個夏天,婭姆都沒有再給我們打電話。我和瑞秋只好猜測她和卡克過上了好日子,早就忘記了我們的存在。艾瑪從俄羅斯回來以后,就坐灰狗巴士來育空看我們,那已經是八月底了,夏天最炎熱的時候。瑞秋和我去接她,我們早到了二十分鐘,不同的灰狗巴士從不同的城市過來,我們看著寥寥的乘客下車,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像罐頭里的魚。

“親愛的,你們好嗎?”艾瑪的聲音先于她的人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終于看見她了,一個身影從一輛銀色巴士上跳下來,落地時還險些摔倒。我們將艾瑪的行李塞進了瑞秋的后備箱,我們也上了車。

寒暄過后,艾瑪目視窗外,突然問道,“你們聽說婭姆的事了嗎?”

我們以為艾瑪在向我們打聽婭姆的消息,瑞秋打趣地說,“當然了,婭姆在印度,那是她的伊甸園,和她的卡克先生。”說完,瑞秋還和我相視一笑,窗外吹來的風,是從公路上飄起來的熱浪,太陽把這里烤得就要燃起來了。

“好吧,聽我說,婭姆的叔叔早就死了,那時婭姆才六歲。”艾瑪告訴了我們她從俄羅斯回來以后,去了婭姆家披薩店遇見婭姆的事。

艾瑪說完之后從后視鏡里看著我們。1999年的克拉克地區,一場宗教引發的槍戰,讓婭姆的叔叔死在集市上一家花店旁,花盆摔下的泥土傾倒在他的臉上。他的臉跟那些稀爛的花一樣模糊難辨,他的手緊緊地扣著扳機。一想到這些,我就變得害怕再面對婭姆了。

奇怪的是,知道這消息,我和瑞秋一句話也沒說,艾瑪也同樣沒有問我們任何問題。瑞秋的車沒有停下來,好像這條公路就沒有盡頭一樣,筆直向前,看不到任何建筑物。那段路空闊而漫長。婭姆的叔叔死了,印度陡然間似乎離我很遠,再沒有婭姆描述的溫暖親近,更不用說神圣了。

回到溫哥華,我又見到了婭姆。九月的溫哥華似乎還停留在夏天。到了晚上八點,天才會慢慢地暗下去。站在寢室的陽臺上我看到了婭姆,婭姆變得比從前更加矮小了。她馱著背,手里 抱著從超市里買來的速食面條,從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小心翼翼地重新回到柏油路上。柏油路前轉彎的地方有一盞燈,她從那里岔進了另一條小道,消失在路燈的光能夠照著的地方。

這一年,我和婭姆、艾瑪、瑞秋住到了新的寢室。剛出電梯就能看到門口堆放著婭姆的雜物。婭姆已經上來了,她從電梯里出來,一箱一箱往臥室搬行李。她把拿出來的衣服和鞋子攤開,那些衣服在地下儲藏室放久了,都是濕潤的帶著一股刺鼻的霉味。婭姆的箱子旁邊,放著她的蠟燭。

艾瑪和瑞秋都跪在地上,在客廳里鋪著地毯。婭姆從臥室里走出來,看著我笑。

“你好嗎?”婭姆彎下腰在箱子里找火柴。

“請幫我把地上的蠟燭遞過來。”

婭姆點上蠟燭,放到客廳里的桌子上又走進了臥室。跟著,整個房間里又重新充滿了以前婭姆房間里椰子味的蠟燭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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