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 張哲
距離北京清華大學西門兩百米以外,有一個名為“水磨社區”的村子,這個曾經以水推磨、為皇家園林圓明園磨面粉的村子,因為近年來缺水嚴重,住在這里的人只能打井取水,變成了一座“打井村”。而到如今,即使是打井,也無法滿足村子對水的需求了,一個月以來,打井村已經陷入了嚴重的水荒。
打井村以前是有水源的。上世紀70年代,這里地下水豐富,村民靠吃井水為生。過后幾年,井水被檢測為不合格后,一墻之隔的清華大學就為水磨社區接了管線,供應自來水,每月供水2500噸。因為條件不錯,水磨社區迅速發展。
到了上世紀90年代,這附近逐漸熱鬧起來,稍微富裕的村民,就將自己家的房子翻蓋成三層小樓。2005年之后,以清華、北大、中關村為中心,開始出現大批打工者,這里的房子也成了大量打工者租住的地方。為了迎合這種需求,水磨社區蓋滿了各種小樓,幾平方米的小屋子里擠住著一家人是常事,樓房與樓房之間只間隔一兩米甚至一尺,成了“一線天”,抬腳便能跨過,有時連空調都無法安裝。
“打井村”的水荒就與這人口的暴增不無關系。如今整個社區從南到北約有300米,從東到西約200米,卻住著一萬余人。盡管清華大學的供水量已遠遠超過了2500噸每月,但這些水已滿足不了居民的需求了。更麻煩的是,以前清華每月還會來社區收水費,但因住戶復雜難以征收,大部分都由居委會墊付。后來居委會沒錢,清華收水費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據居民反映,不交水費后,用水量更大了,而供水則減少了很多。
于是,漸漸地,用水泵抽水、搶水就成了這里住戶的常用方法。清華大學給社區架設的供水管道有一條主管道,從主管道引出很多小管道向四周居民供水,所以離管道遠的居民很可能沒水喝。為了搶水,這些居民就給自家的小管道加上水泵,增大水壓,使自己能夠得到更多的水。
今年68歲,居住在水磨社區東街的張大爺,因為住在引水主管道的最遠處,即使用水泵抽水,也是難上加難。他8月以來已經更換了兩次水泵,“水抽不上來,泵就容易燒壞。”張大爺說。
“現在是白天一定沒水,到晚上夜深人靜時才可能從水龍頭流一點出來。”出生在水磨社區的張大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些年的水荒。“我年紀大了用水也少,趁有水就拿個桶接著,一桶也能用好幾天。沒水?沒水就不用了。”
然而,當家家戶戶都配備上水泵,用水問題又陷入了惡性循環,部分居民又重新開始打井,來解決生活用水。“一直以來村子里就有打井的傳統,我知道的就有20多口井。”居民陸阿姨告訴記者。
“不打井能怎么辦,總不能不用水吧。”居民李女士告訴《方圓》記者,自從7月清華大學放假導致供水進一步減少以來,打井的人就更多了。
“最近一個月,打井隊都快連軸轉了,每天路過都能聽到咕嚕咕嚕的打井聲音。”陸阿姨說,加上之前的,村里至少得有40多口井了吧,要是用水問題還不能解決,村里的井恐怕還會增多。
記者走進水磨中街的小道發現,幾乎每隔10米左右就有一口水井。井外部一般用水泥厚厚地砌住,從里面伸出一條黑色管子直接通到居民家里。“這是為了防止別人家來偷水。”陸阿姨告訴記者,有些人家打好了水井,結果附近的人就悄沒聲息地過來偷水,長此以往,他們就想出了這一招。有的住戶知道私自打井是違法的,又怕有人來強拆,就在水井外邊搭一個小房子,掩人耳目。
在水磨中街的南端,一口水井剛剛完工,幾個人正冒雨清理著井邊的泥沙。“大概7月28日,家里的自來水開始變細,沒想到第二天水就完全沒有了。”負責打這口井的房東王先生介紹,“沒水不能洗澡、洗衣服,甚至洗菜做飯都受到影響。就算我可以忍,家里的租客也忍不下去,要搬走的。”
于是,幾天前,王先生和其他兩戶居民合伙湊了11萬元,找來一個打井隊打井。“這口井60米深,剛打出來時靠水泵抽,最開始出來的水是發黃的,但放幾天之后,就清澈透明了。”王先生和附近居民看著管道里不斷流出的地下水,十分欣喜。
據一些居民介紹,打一口井的費用從3萬元到十幾萬不等,井越深費用就越高。打井隊的工人則大多來自密云和昌平等地,“也談不上什么打井資質,反正村里到處都有打井電話,隨便選一個,商量好價格,他們拉著鉆井設備就來了。更談不上什么勘測、選址,哪里有空地就在哪里打。”居民吳先生告訴記者,“如果只是供一家人用水而打井,一般也就打個30米到50米深,花費3萬元左右。”
雖然打井讓居民有水可用,但也只是洗衣服、洗菜,這種水沒人敢喝。“打出來的水看上去是干凈,但是誰也不知道這淺層地下水水質到底咋樣。”吳先生說,不過這總比沒水強。
打井村里好多人都是這樣想的:好死不如賴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