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璠
摘 要:“日常生活審美化”即用審美的眼光和態度面對生活,將生活用藝術的特質和品性演繹、詮釋。在美學史上,康德主張美的本質是主觀的而且是純粹形式的,他認為一個事物被稱為美的,并不在于該事物本身的性質,而是它符合主體的某種形式,從而引起了主觀上愉快的美感享受。
關鍵詞:日常生活;審美化;審美無功利;無目的的合目的性
[中圖分類號]:B8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02--02
“日常生活審美化”是當代歐美文化研究中的熱點專題。簡而言之,“日常生活審美化”即用審美的眼光和態度面對生活,將生活用藝術的特質和品性演繹、詮釋。對于這一課題我們更多的關注于“日常生活審美化”給審美活動和美學思考到底帶來什么新的東西,這些新的東西對曾經一度主宰美學理論的康德美學究竟又提出了怎樣的挑戰呢?這些都是需要我們深入思考的問題。
一、分析“日常生活審美化”
文化和藝術在某種意義上是相輔相成的關系。藝術通常扮演著文化的探路者這一角色,當前,“日常生活審美化”已成為文化發展的趨向。“日常生活審美化”具體來說包括兩方面涵義,一是表層的審美化,另一種為深度的審美化。
表層的審美化即對日常生活的感觀層面進行美化,即從對人的著裝進行修飾美化,到對建筑物進行設計、裝潢,以及對物品的裝飾及美化等,無論從身體、空間,抑或物體中都呈現出日常生活中的審美意象。日常生活中的美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和環境,從人類自身來說,美發、美甲等美體手段,讓美在我們生活中無處不在,人們通過消費活動實現了對自身由內至外的審美改造。
深度的審美化即透過事物的表象,直達人的內心深處,文化的外在轉變會對人的思想、行為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深度的審美化則無可避免。深度的審美化對于不同的人群,會顯現出不同的特質。對于精英這一類人來說,深度審美化可以視作為一些哲學家們對審美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他們認為“審美滿足、自我豐富和自我創造,不僅可以通過生活中實際試驗來追求,而且能通過采用‘新的道德原則反省語匯的更膽怯的選擇來追求,以用一種更為新穎的感觀和手段對我們的行為和形象進行重塑”。 從大眾文化視角來看,深度的審美與擬像文化密不可分,擬像文化興起的過程,同時也是大眾對文化從認知、接受到被其改造的過程。日常生活深度審美化集中體現在擬像文化與當地文化的碰撞、融合,由表及里,由外及內的對人類進行著改造。這樣,擬像與真實兩者之間,在審美視閾下界限越發模糊,當地文化現實向超現實平緩過渡,不但真實變為超現實中的滄海一粟,想象與真實之間對立的關系也被化解。當擬像以其強大的滲透入融入到文化生產各個環節中時,生活中觸手能及的真實點滴,都會冠以審美符號,由外及內的展現美的一面。
二、日常生活審美化對康德美學提出挑戰
1、挑戰一:“生活實用的審美化”VS“審美非功利性”
在“日常生活審美化”語境里,在《判斷力批判》中獲得最終定性的“審美非功利性”觀念,首當其沖受到了置疑。“審美非功利”是指主體淡薄功利,僅以審美的視角感知對象。其本質的核心在于主體對于功利的舍棄與淡薄,即對審美的對象顯示出的品質和質量并未在意,而是將側重點放在審美的形式。由于審美附加以非功利的特質,因此當美與藝術碰撞、結合時,藝術才能真正獨立,與技術活動徹底分離。這一觀念之所以能夠產生,與當時社會的發展、人們的思維理念以及社會趣味密不可分。因此康德美學素來拒絕平庸,將高貴進行到底,其美學理念的以“文化分隔”與“趣味批判”作為基礎發展起來的。
康德美學產生的時代對文化尤為推崇,已近上升到神圣的地位,因此,“非功利審美”體系的構建有其歷史必然性和合法性。但在傳統社會中,各階層等級十分分明,高貴與庸俗具有明顯的分界,藝術僅為少數高貴的人擁有、欣賞,平民等級的階層甚至無法窺探到藝術的一角,其結果就是藝術與生活完全脫節。當前,隨著經濟時代和信息時代的來臨,傳統的藝術形象借助先進的文化工業,以大眾用品的形式展現在生活中。大眾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可以自由的消費藝術,無論何種藝術形態,都能夠經文化工業加工成為生活用品的一部分。由此可見,大眾審美觀忽視或拒絕‘輕率(facile)介入及庸俗(vulgar)愉悅的排斥,這種排斥是偏愛形式經驗的基礎……大眾審美判斷源于這樣一種‘審美觀,它恰好是康德審美觀的對立面”,大眾審美觀與康德美學形成了直接的對比關系。
這種大眾審美觀的實用性取向,更顯現在藝術在生活中的融入。雖然藝術為審美提供了可以發展的土壤,但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中,馬期洛需要理論無處不在,在生理、安全、情感歸屬、尊重、自我實現的需要滿足之后,需求就會上升到審美的層面上來,審美與倫理學的附屬關系日漸脫離,代之以更加生活化、大眾化的審美趨向。美藏匿于日常生活衣食住行用的方方面面,審美的泛化力量可見一斑。但如此一來,審美的獨立性便與大眾文化的實用性便成為矛盾的存在,審美最終不能脫離生活單獨存在,其他獨立性在大眾文化中被弱化直至消解。“生活實用的審美化”與“審美非功利”理念之間的博弈,前者具有明顯的優勢。
2、挑戰二:“有目的的無目的性”VS“無目的的合目的性”
康德在《判斷力批判》中賦予審美判斷的“第三契機”便是:“美是一個對象的合目的性形式,只要這形式并不憑一個目的的表象而在對象上被感知的”。所謂“無目的的合目的性”正是康德對審美判斷的另一重要規定,這個規定在“日常生活審美化”那里亦遭到了質疑。
“無目的的合目的性”的審美判斷摒棄了實用性中的利害關系,主體的要求在此并無體現;與此同時,審美判斷從客觀的角度來看,其目的性也不明確,并不具備客觀目的的表象。而鑒賞判斷若要轉化為審美判斷要基于主觀才能實現,這一主觀屬于人的意念層面,顯然不可能是抽象的概念,目的概念更是無從談起。審美判斷之于主體來說,是其與表象之前聯系的紐帶,我們從中無法窺探對象的本質,只能從審美的角度了解到與表象有關的合目的的形式的對象。但事實上,美的活動并不能成為踢開理性的純感性物,而是一種深埋于理性之下的感性結構。就生活的實際情況來看,大眾希望審美的各種形象都具備一定的功能,即使是符號所擁有的功能也可以,且這種判斷通常在輿論和道德的規范之內。肯定抑或否定,大眾審美都要以道德的力量作基礎。然而康德的“無目的的合目的性”和“審美非功利性”在表象上與道德輿論沒有交集,但就其本質來說,仍以倫理道德所體現出的人文關懷作為基礎建構的。“無目的性”似乎與生活中的實用性沒有關系,但“無目的性”并非絕對,其僅在一定的范圍內才成立,而大眾廣為推崇的“自在美學”具有“合目的性”的本質,且功利性較強。
“日常生活審美化”是在當代文化中孕育的,其發展需要以大眾文化為依托,在大眾文化的促進下才得以快速發展,此外,“文化工業”再生產也是在生活中制造美的必要構件。文化工業與“無目的的合目的性”具有與生俱來的對立性,形成“市場所宣告的有目的的無目的性”。最后,在大眾消遣和娛樂的目標驅使下,“無目的性”則不攻自破了。在對藝術作品追求效益的過程中,文化商品便具備了經濟屬性,內部以經濟性被緊密聯系在一起。由此可見,在商業化的氛圍之下,文化工業有著一定的商業目的,文化的使用價值代之以商品的交換價值,“無目的性”便不復存在。在這一社會背景下,文化產品的產出以商業效益為目的,符合工業生產的具體流程。然而,這種目的性又是帶著消遣娛樂的面具出現的,因此看似具有某種無目的性,而實際上“文化工業”仍依據商業效益原則行事,文化已同市場經濟發生了有機聯系而成為一體。
如此看來,“文化工業”就將——文化的無目的性與市場的目的性——兩種原本相反的形式合二為一。一方面文化工業是以純然消遣形式出現的個體接受,另一方面卻又是以實用消費形式出現的市場經營,二者在“文化工業”那里得到了有機結合。在這種大眾的日常生活的表面審美化當中,隨著文化與經濟的相互結合,文化工業還有文化產業都在其中生產了重要的推動作用。當“大眾文化被納入‘文化工業模式之后,大眾文化就加速并加劇了‘日常生活審美化的現實趨勢……這種趨勢就總體而言,主要就是大眾審美文化的泛化……從而形成了一種藝術化的現實生活”在這種經濟動力的要素的注入后,大眾對自身與周遭生活越來越趨于美化的裝扮。于是,文化工業就利用其“有目的的無目的性”驅逐了康德美學的“無目的的合目的性”,這就是當代文化對傳統美學提出的第二個挑戰。
綜上所述,“日常生活審美化”是當代文化的新生理念,其核心和本質完全有悖于康德的傳統美學理論,是對傳統美學的一項巨大挑戰,“后康德美學”繼續深入研究、積極備戰。但從目前來說,“日常生活審美化”成為主流僅處于憧憬階段,在這種新的文化景觀和歷史背景下,傳統的美學理論是需要重新思索其價值和意義的,當下藝術的發展,也必然受到這種社會文化趨勢和美學理論的變革的影響。
參考文獻:
[1]劉悅笛著《藝術終結之后》
[2]張志偉主編 《西方哲學史》
[3]鄧曉芒譯 《判斷力批判》
[4]理查德·舒斯特曼著《實用主義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