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柏林電影節30年“擒熊”路

魏水華

《白日焰火》在今年柏林電影節斬獲最佳影片金熊獎和最佳男主角銀熊獎。該片從3月21日起在全國公映，創下中國海外獲獎影片在國內市場的最高票房。

今年，斬獲柏林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熊獎和最佳男主角銀熊獎的《白日焰火》3月21日起在全國公映。慕名而來的觀眾熱情高漲，都想一睹金熊獎電影的真容—上映4天，票房突破5000萬元，創下了國產片海外獲獎后在國內市場的最高票房紀錄。

而劇組方面也不遺余力，在全國各大城市巡回宣傳。3月23日，男女主角廖凡和桂綸鎂來到杭州，在UME、翠苑、新遠、盧米埃、百老匯影城等影院站臺。接受杭州媒體采訪時，影帝廖凡說，柏林金熊獎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電影獎。

從1985年莫言開始創作《紅高粱》的劇本，到2014年《白日焰火》斬獲大獎，正好30年的歷程。30年中，中國電影經歷了從事業到產業的變化，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發展與變革。

從《三個和尚》到《紅高粱》

柏林電影節始創于1951年，與法國戛納電影節和意大利威尼斯電影節并稱為“歐洲三大電影節”。

與注重票房、商業的其他國際電影節不同，柏林電影節素以“偏重文藝、關注現實、鼓勵新銳”著稱，更重視內容的創新和導演腔調的展現，所以，這就給了長期以來不重視市場，但卻在文化內涵上卓有創建的中國電影機會。1982年，根據中國民間諺語改編而成的動畫短片《三個和尚》在柏林電影節上斬獲最佳短片編劇銀熊獎。30多年來，這部經典電影在國內外的電視臺和電影院被播放了無數次。漫畫家韓愈對三個和尚的造型設計既具有亦莊亦諧的幽默感，又給人以樸拙、善良的美感。

此后，中國電影業迎來了在柏林電影節上真正的突破：1988年，由莫言創作、張藝謀導演的《紅高粱》，拿下了柏林電影節最高獎—最佳影片金熊獎。該片當時在國內上映時，一般電影票價只有幾角錢，其票價居然被炒到了10元，可見受歡迎程度。影片最終票房超過4000萬元。而張藝謀這個從北京電影學院攝影系畢業剛剛6年的西安男人，也憑借這部電影一躍成為中國第五代導演的領軍人物。

多年后，莫言成為了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籍作家。雖然著作等身，但他依然對嶄露頭角的《紅高粱》滿懷感恩，他說，《紅高粱》并非自己最好的一部作品，然而這部小說對他知名度的提升，作用是巨大而無法超越的：“遇到張藝謀很幸運……電影確實要比文學影響力大?！?/p>

井噴和沉寂

繼《紅高粱》之后，中國電影在柏林電影節最大的突破，是在1992年。

那年獲最佳女演員銀熊獎即影后的是借電影《阮玲玉》一炮成名的張曼玉。而她，也成為了首位獲得歐洲三大國際電影節最佳演員的華人演員。

《阮玲玉》對香港而言，有著特別的意義。上世紀90年代初正值香港人反省本土意識最為強烈的時期，一向善于描寫女性的關錦鵬，拍了這部結構可謂歷年來最為復雜的經典之作。張曼玉對于阮玲玉本人含蓄而到位的演繹，征服了要求苛刻的歐洲評委。即便十幾年后，《阮玲玉》的數碼修復片依然在香港熱映，影片出品人成龍這樣評價這部作品：“它是一部放在任何時代都不會過時的電影。”

張曼玉和《阮玲玉》只是一個開頭。1993年，謝飛導演、陳寶國和斯琴高娃主演的《香魂女》和李安導演、趙文瑄主演的《喜宴》兩部中國電影再折最佳影片金熊獎桂冠。1995年，則是歷屆柏林電影節中中國影片獲提名最多的一年，有《女人四十》《紅玫瑰與白玫瑰》《紅粉》《日光峽谷》《歸土》5部中國電影獲得最佳影片提名，雖然最終沒能折桂，但已經表現出了那個時代中國電影在柏林電影節上井噴式的集群化出現。

但是，隨著電影事業的發展、電影產業化浪潮涌來，世紀之交前后，中國電影雖然大片頻出，星光熠熠，但是在原創能力、小成本投資這些方面卻停滯不前，國際大獎的獲得率進入了一段沉寂期。在那段時間里，不僅是柏林電影節，在歐洲另兩大電影節—戛納和威尼斯電影節，中國電影也鮮有斬獲。

這種沉寂，最后卻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被打破了。

以更國際化的方式講述中國故事

2007年，當《赤壁》《刺馬》《色·戒》《集結號》《長江七號》等以大導演、大制作、大明星為標簽的國產大片斬獲無數票房的同時，名不見經傳的導演王全安，卻帶著她的新作《圖雅的婚事》獲得了柏林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熊獎，震撼了當時的影壇。

在《圖雅的婚事》的啟發下，中國電影業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小成本、深內涵的考量。

今年第64屆德國柏林電影節有3部中國電影獲得了評委會的肯定，其中，刁亦男導演的《白日焰火》獲得最佳影片金熊獎和最佳男主角銀熊獎，這也是中國演員首次獲得最佳男主角銀熊獎。

《白日焰火》是導演刁亦男至今公映的第三部導演作品，講述“落魄警察”和“黑寡婦”的犯罪愛情故事。該片扎實嚴密的破案推理受到電影節組委會贊賞，被組委會稱為“黑色”類型片，而刁亦男曾坦言電影意在展現“人在面對人生真相時主動做出道德抉擇行動的勇氣”，給出“當今中國人需要的精神釋放”。

本屆評委會中唯一的華人、著名影星梁朝偉在閉幕紅毯上說，評委會對于“金熊”歸屬“意見十分一致”。西方媒體撰文說，此前“擒熊”的中國電影雖然風格迥異，但在內容和氛圍上均充滿了古老神秘的東方色彩，某種程度上，電影這種特有的東方“味道”成為其俘獲人心的重要因素。《白日焰火》則不同，作為現實題材的類型片，它的成功從另一方面說明，當今中國電影人正以更為國際化的電影語言與市場思維講述西方觀眾更易理解的中國故事。

《好萊塢報道者》稱，《白日焰火》是關注普通人關系的一部風格化的電影，并認為這或許是中國電影在柏林電影節的一次最具有革新意義的呈現。最難得的是，它的商業元素的增加沒有影響導演風格的展現。

著名影評家衛西諦對《白日焰火》的評價是“蠻特別”。他說，導演在人性上的刻畫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廖凡飾演的保安張自力，這個鍥而不舍追查兇手的傳統正義角色，身上竟也擁有黑暗的一面。他可以與飾演“黑寡婦”的桂綸鎂一夜歡好后，轉頭就“出賣”了她。

廖凡在得獎后說，是在上海戲劇學院求學的日子，讓自己有了可以成為一名優秀演員的自信。這些年廖凡在電視劇《將愛情進行到底》中飾演一個勤奮的書生雨森；在電影《一半海水 一半火焰》中擔任“男一號”角色；在電視劇《生死線》中，廖凡飾演堅忍內斂的地下黨員歐陽山川；在電影《讓子彈飛》中他飾演麻匪老三；在電影《非誠勿擾2》中，廖凡飾演建國這一角色頗為出彩。導演刁亦男稱“廖凡是拼命三郎”。正是在演藝實踐中的鍥而不舍和藝術追求，成就了今天廖凡的影帝身份。

衛西諦認為，在兇殺、懸疑等商業元素的包裝下，《白日焰火》依然是一部貨真價實的文藝片，“不是文藝片，怎么能在柏林電影節拿獎呢？”

除了《白日焰火》之外，今年柏林電影節上，還有另一部中國電影《推拿》獲最佳攝影獎。它改編自作家畢飛宇的同名小說，展現了南京一家推拿館中幾名盲人推拿師的生活和情感遭遇。第三部參賽的中國影片《無人區》雖無緣大獎，但在放映期間也收獲觀眾好評。這種重放的鮮花，正如柏林電影節主席迪特科斯里克說的那樣，當今中國導演更為現實、開放，他們借“西方傳統電影流派，講自己的故事”，“不再像從前那樣以隱喻來表現真實”。

業界預測，2014年或將成為中國“文藝片崛起之年”，中國電影將進一步以國際化的方式講述西方受眾更易理解和接受的中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