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故鄉的月

作者簡介：譚唐清玉，女，1998年生，現就讀于云南省西雙版納州青龍學校高中部高21班，學籍號：16128010110191。

夜晚，村頭的巨石上經常坐著一個老人，他自始至終對著那一輪月無法割舍。直到夜深才回到自己空寂的屋里。

那一輪月伴隨了他無數個年頭，這對別人來說無關痛癢，可對他而言意義非凡。自老人的小女兒遠嫁之后他就以月亮為伴，不管村里如何熱鬧，無論多少個千里之外的電話噓寒問暖，他總會在月亮升起的夜晚爬上村頭的巨石。如果不去石頭上待一陣，他總是內心毛毛糙糙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但只要去那里坐上一陣他就能睡個好覺。就這樣，那一輪月陪伴他度過一個又一個的年頭。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起初大家以為他喜歡看月亮，因為年輕的時候他還是一位教師，恐怕是文藝情結的原因。但后來大家發現他只是看月亮，沒有記錄下只言片語，這是一種無語名狀的思考嗎？

有人把這事告訴了他遠在城里的大兒子，說可能是生病了，大兒子打電話回來落實，卻被他大罵一頓：“你才有病！”大兒子不敢馬虎，計劃好行程匆匆趕了回來，卻發現老父親和平日里沒什么兩樣，但為了保險還是連哄帶騙把老父親帶到了醫院做檢查，結果卻很健康。

大兒子急了，就問：“爹，你是有什么心里話對我說嗎，可別憋在心里啊！媽已經走了，現在家里也好過了，你可不能有什么閃失！”老頭子搖搖頭：“忙你的，別跑回來瞎捉弄，我討厭你那車，每一次都吐得掉胃！我這把老骨頭，再折騰幾回，你就別想見到我了！”

大兒子幸幸的走了，臨走時囑托父親夜里別到村頭的石頭上去，夜涼，寒。大兒子還交代村里的伙伴，如有必要就把那大石頭碎了。

大兒子走后，老頭子又爬上了那塊石頭，美美地守著頭頂的月亮。大兒子又接到了眼線的電話，大兒子說非得把那塊石頭弄了不可，可誰閑來無事要碎那么大一塊石頭。一合計，有人出了點子。

有一天，老頭子發現自己坐的那塊石頭無端多了一個香爐盆，上面還有紙錢燒過的灰燼。這讓老頭子很生氣，第二天他挨家敲響房門，警告說如果發現有下次他查出是誰干的就劈了誰家的大門。狠話傳到了大兒子耳朵里，不得不改變策略，又出錢找村里打小的玩伴托同村的老人不時去竄門。

可一次兩次也罷，多幾次老頭子也反感起來，還說氣人的話，一個個老人受不了都撤了。而老頭子甚至早早就把房門給鎖了，來的人連個影子也找不著。老頭子十多年前喪偶，后來兒子在城里工作也成了家，女兒也遠嫁了，兒女都讓他過去生活，可他死活不樂意。現在有人上門噓寒問暖，他一概拒絕，這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大家都覺得這老頭子怪極了，自己找罪受不說還“不懂事”——讓外面的兒子成天操心。

老頭子平日里總很勤，把田地打理得有條不紊，可就是老毛病不改，就算有人幫他干農活他連一杯水也不招待，更不會去幫別人干活。大兒子為此頭疼，買了錄音機和磁帶供他消磨時光，老頭子先是欣喜，后來要兒子把有《月光下的鳳尾竹》的曲子給他買回來，大兒子照做了。可他老毛病還不改，經常有人大晚上聽到村頭傳來的歌聲，不少人路過也都嚇得毛骨悚然，靜下來看，原來又是這老頭子。

每個晚上老頭子都沉寂在悠長的曲子里，悠然自得。

大兒子請來了村里的媒婆，這媒婆是個話癆子，能活活把一棵含羞草說死。媒婆來到老頭子家里，先說是給他找個伴，老頭子差點跳起來，說：“我這半條腿都跨進棺材了，再找個人來伺候，我對得起我那兒子嗎？”媒婆無奈，只好說這就是大兒子的意思，老頭子一聽更是暴跳如雷說兒子肯定嫌棄他了。媒婆一鼻子灰，狠狠數落了老頭子一回揚長而去。

不久，大家真的沒有在村頭看到老頭子的身影了，有人說有效了。可有人覺得不對勁，因為也沒看老頭子在田里忙活，大家趕緊跑到老頭子家，卻發現老頭子已經臥床不起了。

大兒子帶醫生趕回來，狀況好些的時候，大兒子說要帶老頭子去城里住，老頭子不表態，要兒子給他弄點安眠藥來。大兒子嚇了一跳，再不敢提這檔子事。半個月后大兒子不得不回城，可老頭子沒辦法，就承諾老頭子再也不折騰了，問他還有什么要求。老頭子還真提了個要求。

幾天后老頭子床的正上方屋頂上開了一個洞，這個洞是個四米見方的大洞，由玻璃填充。這是老頭子和大兒子交換的結果，老頭子答應兒子不再去村口了，但兒子必須給他開一扇可以看見月亮的窗，這樣他就可以在家里看月亮了。

三個月后，老頭子去了，常年夜里坐在冰涼的石頭上得了風濕和中風。去的前一天對大兒子說：“小子，爹沒跟你去城里，害你操心了！是爹的錯！可爹老了，什么享清福爹都不在乎，養你一輩子，不要你回報，惟一這事得賴著你！這片土地我生活了幾十年，扎了根，有了感情，想你娘了還可以去看看，懷念以前生活的時候我可以守著這輪月亮，多好啊！我去城里干什么，什么都沒有！小子陪我看一晚上的月亮好嗎？”

那天晚上大兒子陪老頭子看月亮，大兒子哭得稀里嘩啦，往日豐富多彩的生活仿佛重現。月亮落下去的時候，老頭子在大兒子懷里永遠睡著了。

原來古稀之年，是這輪月亮支持陪伴他度過了無數寧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