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壇經》是一本始終在肯定人和人世的著作。筆者選取了三個方面來談,世人觀,人倫觀和明心觀。因為《壇經》立足于明心見性,立足于人本身,所以它關注世人,認同人與人的倫常。這是中國人面對中國人自身和中國社會所提出的觀點。佛不遠人,歸根到底還是人的一種狀態。佛法本來就不該高高在上用教條去管束信男善女。《壇經》用了一個平實誠懇的態度來講述佛與人,拋棄了許多的形式,肯定人與人心。但不能說《壇經》完全拋棄了形式,而是將人心與人置于形式之前。
關鍵詞:世人觀;人倫觀;明心觀
作者簡介:吳洋(1989.12-),女,河南鄭州人,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2013級碩士研究生,漢語國際教育碩士專業,研究方向:國際漢語教學。
[中圖分類號]:H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35--02
《壇經》,又作《六祖壇經》,是禪宗六祖慧能(公元638-713年)[1]生平事跡及說法的集錄,由他的門人法海整理而成,成書時間約為公元713-723年[2]。其中,敦煌本《壇經》為現存最古版本,此外還有“惠昕本”(公元967年)、“契嵩本”(公元1056年)、“德異本”(公元1290年)和“宗寶本”(公元1291年)等[1]。一千多年來,《壇經》文字雖有增損補略,語言俚雅不一,但依然被冠之以“經”,流傳至今。這恰驗證了《壇經》中的“諸佛妙理,非關文字”。筆者所用壇經為現行通用版本[3]。
不同于其他佛經中所主張的“輪回”和“報應”觀念,《壇經》是一本始終在肯定人和人世的著作。究其原因,首先是佛教自兩漢傳入中國以來,不斷地與中國文化碰撞或迎合,最終至唐宋以后并融。《壇經》成于唐朝,經過不斷演化,成為一部已經中國化的經典。其次,《壇經》集錄的是慧能的事跡語錄,所記載的是中國古代人的思想觀念。這種觀念與佛教有很大的差異,但慧能卻將其圓融地加入佛教思想之中,使《壇經》呈現出與一般佛教經典所不同的文化內涵,即肯定人與人世。筆者選取了三個方面來談,世人觀,人倫觀和明心觀。
一、世人觀
《壇經·般若品》中有這樣一段話:
“善知識!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一切經書,因人說有。”
儒家講仁義禮智,道家講希言無為。這些一直都在強調怎么做,而《壇經》這段話是在肯定人本身。它將“人”置于“經”、“法”、“文字”之前,這在所有的經典之中都是少有的。因為經典是在講規矩,不看重人,也瞧不起人,仿佛人天生就是應該被約束被管教的。《壇經》也約束人,但它的約束是放在對人自身的肯定之后的,它是“因人說有”,因人而生的。
《壇經·般若品》又道:“凡夫即佛。”這就一下子把從云端處的金身佛像一下子拉進了紅塵世俗,凡夫都可以是佛,佛也是凡夫。《壇經》接著說,“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雖然有迷悟的差異,但至少每個人都有成佛的可能性,在這一點上,眾生是平等的。除了般若品,《壇經·付囑品》也強調:“自性若悟,眾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
《壇經·頓漸品》又講到,“住心觀靜,是病非禪。長坐拘身,于理何益?”佛教有許多地方會提倡要靜坐,但《壇經》卻反對靜坐,認為這是對人的身體的拘束,雖然它是借此在反對形式,但同時也將人的身體從干枯的教條中解放了出來。
二、人倫觀
人倫是儒家所強調的東西,但并不是有了儒家才有人倫。中國人本身就注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只是儒家把它標舉出來罷了。有趣的是,本該是佛教的《壇經》也透露出了近乎儒家的人倫觀。
《壇經》既然肯定了眾生是佛,但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會出家皈依,所以《壇經》就涉及了一般人如何修禪學佛。《壇經·疑問品》有這樣的頌詞:
“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
“心平行直”,這與佛教還是相連的,但后面的“恩義讓忍”像是二流的勸世良言,又講到“日用常行”,這是修禪的方法,可貴的是《壇經》提到“成道非由施錢”。這些話是針對是世俗人而講的,這些人骨子里就是認可人倫之道的,雖然有時候做不到。慧能需要拉攏他們,所以才認可他們所認可的東西。“行直何用修禪”“成道非由施錢”,真是非大禪師不可語,不要富貴,不要供養,僅希望信奉者心平行直,處理好自己和心的關系,過好自己的日子。
《壇經·懺悔品》講道如何皈依佛教,這點對所有人都是通行的,它說:“內調心性,外敬他人,自是皈依也。”非常簡單又非常困難。舍棄了繁復的形式,皈依之法只是日常行為,但難的是一直做下去。這里的皈依有“內”有“外”,一般佛法是不講“外”的,但是《壇經》卻肯定人和人之間的互動,對自己要“調心性”,對外要“敬他人”。“敬他人”這還是人倫的東西,是中國人的思想文化表現。
《壇經》并沒有放棄一切形式。關于行禮,《壇經·機緣品》有近乎苛刻的要求,“禮本折慢幢,頭奚不至地;有我即罪生,亡功福無比”。有個叫法達的僧人拜見慧能時,頭不觸地,慧能呵斥道:“禮不投地,如何不禮?”慧能認為人與人之間的禮儀是可以消除心中傲慢的事情,如果禮未至,就會“有罪亡功”。可見《壇經》對禮儀的重視并不下于儒家。
三、明心觀
“明心見性”可以說是《壇經》的基本觀點。《壇經·行由品》講道慧能的開悟就是一個明心見性的過程:“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慧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因為慧能就是這么開悟的,所以他所有的立足點都在“明心見性”之上,將所謂的“生死輪回”“因果報應”統統拋了個干凈。其實說到底,關注自己的心,即是關注自己。《壇經》中有則風動幡動的著名小故事:
“時有風吹幡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議論不已。慧能進曰: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一眾駭然。”
這段話當然有消極的一面,但也有它的道理所在,即它強調了人的意識。只有人自己看到幡動,想到風動,才會意識到這些東西在動。所以這個小故事講的是人與物的關系,而且慧能并沒有說心動不好,他只是提出這種現象。外物通過你的心,通過你自己對你發生作用。人類的認識永遠都是有局限性的,不可能擺脫自身去體察外物。
除了將心與外物聯系起來,《壇經》對心性和佛教的其他追求也做了比較。比如《壇經·行由品》中:“惟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把心性看得比“解脫”還重要,這與許多佛教經典是有差別的。此外,佛家追求的清凈也被《壇經》否定了。《壇經·坐禪品》中有云:“起心著凈,卻生凈妄”。這是因為人的心性本身就是清凈的,不需要再去追求所謂的清凈,如果起心追求,反而會產生虛妄之心,被“清凈”所縛。
關于佛法的傳承,《壇經》依然看重心性。《壇經·行由品》中提到:“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以心傳心,又是對外在形式的拋棄,中國文化講究意,似乎與此相關。雖然《壇經》看重自悟,但也不否認點撥的重要。《壇經·行由品》又道,“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別人的幫助也是很重要的。這又回歸到人與自心,人與他人的關系。
四、余論
因為《壇經》立足于明心見性,立足于人本身,所以它關注世人,認同人與人的倫常。這是中國人面對中國人自身和中國社會所提出的觀點。佛不遠人,歸根到底還是人的一種狀態。佛法本來就不該高高在上用教條去管束信男善女。《壇經》用了一個平實誠懇地態度來講述佛與人,拋棄了許多的形式,肯定人與人心。但不能說《壇經》完全拋棄了形式,而是將人心與人置于形式之前。
作為佛教經典,《壇經》不可能不講如何得到成佛,但是它追求的并不是解脫肉身,去極樂世界。《壇經》的理想是“隨所住處恒安樂”,既有儒家的隨遇而安,又有道家的自然無為,骨子里是慧能強調的心性空明。可以說,《壇經》已經很好地將三教融合為一體。于外,關心人世;于內,兼容儒道。
《壇經·機緣品》有一句話,“說似一物即不中”,是說語言沒有辦法完全表述出你所要講的東西,只能勉強相似。即使《壇經》的文字也不能完全說出慧能的思想,筆者假借以上文字來闡明《壇經》中的人及人世,更加不可言中。但筆者追求的不是說中,而是暫借文字,于相離相。
參考文獻:
[1]拾文. 《敦煌寫本壇經》是“最初”的《壇經》嗎?[J].法音,1982.02
[2]王月清.論《壇經》的思想價值和文化意蘊[J].江蘇社會科學,1999.01
[3]金剛經·心經·壇經[M].北京:大眾文藝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