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項狄傳》人物塑造的獨特性

摘 要：斯特恩的《項狄傳》具有現代主義作品的特點，其人物塑造也打破了傳統文學中中規中矩的敘述模式，塑造了別具一格的人物形象。

關鍵詞：項狄傳；顛三倒四；幽默

作者簡介：李春燕，性別：女，籍貫：河南南陽，民族：漢，出生年月：1978.8，學歷：碩士研究生，職稱：講師，研究方向：歐美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35-0-02

《項狄傳》曾被譽為世界上難度最大的小說之一。這評語恐怕主要是指它的意識流結構而言，當然斯特恩的幽默也十分微妙。不少評論指出了斯特恩在《項狄傳》中受了洛克“觀念聯想”理論的影響，但更準確些應該說，斯特恩既受其影響——同意洛克對人的思維運作中存在非理性控制的聯系這一學說，但又進一步夸大了這個理論，把它推至極致，以從中取樂。在《項狄傳》中沒有完整的人物生平故事，所講的特里斯舛、脫庇和約里克牧師等人的身世也都是顛三倒四，任意撂下，又任意拾起繼續下去。此外，全書充斥著講述者、成年的特里斯舛（實質上代表斯特恩）的夾議和鋪敘，大概談論了上百個作者感興趣的議題。他不斷地向讀者——尊敬的先生們和女士們，抱怨自己要把一件事有頭有尾地講清楚，不受干擾、不被忽然聯想到的問題打斷是多么困難。于是書中就出現項狄太太從第二卷第六章開始陣痛直到第三卷第二十三章特里斯舛才降生下來的奇特安排。也就是說，大約半日的生產過程在小說中占據了約八十頁共三十九章之多的篇幅，這中間斯特恩扯了許多閑話，包括對奧巴代亞的性格和背景的介紹，議論沃爾特的假發套和先進的產鉗，對斯婁潑如何摔入泥水的描述等。單單是斯婁潑解不開裝產鉗的袋子的死結時如何用牙咬用手摳以及如何詛咒奧巴代亞，就占去了五頁篇幅，加上對應的三頁拉丁文，一共是八頁之多。E.M.福斯特曾把《項狄傳》的意識流與弗吉尼亞·伍爾夫的做法進行比較，指出他們的共同之處在于對小說該寫什么內容有同樣的認識。一個普通人的頭腦在平常的一天中能獲得有如金字塔般的巨量信息和印象，其中有莊有諧，有喜有悲，有奇特，有尖銳，也有瑣碎。如果一個作家不愿受傳統格式局限，去人為地挑選組織材料來編故事，而是自由翱翔，更接近真實地寫出生活里的印象，那么這本小說就不會有多少情節。它既不是悲劇也不是喜劇，既沒有愛情的興奮點也沒有滅頂的災禍。這就是現代意義上的意識流小說，它是作者的一種選擇，反映出作者對小說如何表現生活現實的一種看法，而絕非利維斯斥責的“不負責任”或“令人生厭的瑣碎”。在弗洛伊德心理學的種種發現用于文學解讀之后的現代社會，我們應該比較容易接受斯特恩了。然而，我們還要注意區別他與伍爾夫、喬伊斯等作家在使用意識流手法上的兩大不同點斯特恩是個幽默大家，他的幽默除了表現在故事內容和人物刻畫上，也表現在他的游戲式敘述方式之中。換言之，他就是在穿梭字里行間之時賣關子和引逗讀者的；在埋怨講不清故事時故意把故事講得更散亂；在使用“觀念聯想”之理論時對該理論開一個大玩笑。而現當代的意識流卻是嚴肅認真地在那里挖掘人物內心活動，以放棄情節為代價來獲取深層的人物塑造。這就牽扯到斯特恩意識流的第二個特點。他不是第一人稱的人物意識流自述，而是第三人稱的敘述者的意識呈現。在這方面他的插話和夾議又類似于菲爾丁小說每章前面單獨辟出的發議論章節，他們不涉及人物的心理活動。只不過斯特恩把菲爾丁的這一議論融入了故事進展之中。請看他是怎樣幽默地描寫特里斯舛敘述故事的困難的：

這個月我比十二個月前的這會兒又多了一歲，就如您所見，我已經寫到第四卷當中了——可才講了我生命里的第一天，——這表明，比我這部書動筆之時我又多了365天等著要寫出來，所以我非但不同于一般作者向前推進著故事，——相反，我跳過了好多卷——是不是我一生中的每一天都像這一天那樣忙碌——又為什么不是呢？——發生的事和對這天的意見就占了這么長的篇幅——為什么該把它刪短些呢？以這種速度我應該生活得比我寫的生活快364倍才對——情況便是如此，對不起，先生，我越寫得多就越有許多要寫——結果是，尊敬的先生，您越讀下去，就有越多的內容非讀不可。

這對您尊敬的先生的眼睛是否有利呢？

《項狄傳》吸引讀者主要因為它幽默。關于斯特恩式幽默的評論已經很多，人們一致承認他在這方面的技巧高超，并且很有獨創性。他不同于18世紀多數小說家重道德說教，也不像斯摩萊特等人憤世嫉俗。他寫作的主要目的是愉悅讀者，動人之情，因此他千方百計，別出心裁地引得他們的興趣，不至因敘述沉悶或千篇一律而讀得疲乏。在行文中他有漫畫式夸張的人物白描，有詼諧和反諷的評述，也有印刷和排版上的游戲，甚至講了一些帶有性暗示的雙關玩笑。特里斯舛從父母行房事懷上他開始，到鼻子被夾扁、名字被搞錯，最后蘇珊娜把他抱到窗臺上撒尿時窗戶的百葉板忽然墜落令他的生殖器受傷等——這一連串故事對人體和人性的怪誕夸張使我們想起拉伯雷的喜劇效果；對仆人和斯婁潑醫生的漫畫描述和類型塑造在19世紀狄更斯為代表的小說家的著作中不難找到呼應。然而斯特恩又不同于任何人，他沒有拉伯雷大氣，也不像狄更斯和斯摩萊特諷刺時要一針見血。他的幽默帶有溫和的傷感情調，對人物持一種同情和寬容的態度，充滿了淡淡的人情世道滄桑之感，是一種感傷和幽默的契合。斯特恩太了解生活的脆弱和短暫了，他知道自己病很重，因此他十分依賴幽默和開心支撐自己。這也許就是他對人的不完善能夠原諒，并生愛護之心的重要原因。他的幽默引我們發笑，但很少大笑，往往會發出會心的微笑時，在溫和中感到酸楚。比如沃爾特是個狂愛理論的學究，最令他不能容忍的就是妻子的愚鈍。伊麗莎白一生不動腦筋，也不知道什么叫動腦筋，一輩子問不出一個有意思的問題出來。盡管沃爾特不止一次地給她講過，她到去世時“仍沒搞明白這世界是怎么轉到的，還是一動不動地定在那兒的”。沃爾特和妻子顯然并不幸福，兩人終身無法交流思想情感，但特里斯舛談到父母時卻用溫情又幽默的筆調解構了他們一生的悲劇性。

談到斯特恩通過印刷和排版的怪誕來加強小說的游戲與玩笑成分，最好的例子就是他設置的黑頁（black page）。約里克牧師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項狄一家都很敬愛他。在講到牧師之死時，特里斯舛說沒有文字能表達他的傷痛，于是就加進一頁全黑的紙以表哀悼。像這樣奇奇怪怪的設計還有大理石頁、白頁、拉丁文章節、蟲子般的曲線、手指形狀的加強符號、星號等等。有時一章只有章碼而無下文，有時則兩三句話成一章。這一切更加大了敘述無序產生的難度，形成《項狄傳》的另一奇異特點。

斯特恩在過去幾十年我國的文學史教學中基本上被除了名，但作為一個敘事技巧上別具一格又先于時代的小說家，他理應獲得一席之地?！俄椀覀鳌纺菬o拘無束的格式突破令人們看到了小說這一文類在表現手法上的無限潛力。有西方評論家指出，斯特恩的《項狄傳》在同時象征了了人類的輝煌和痛苦這一點上有如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他描寫善良和好心的篇章讓人想起蒙田，而他的夸大和玩笑則是拉伯雷模式用在了廣泛的日常生活中。他從不少的前人那里汲取了營養，但又從沒有一個作家能達到他那樣的獨特和與眾不同。

參考文獻：

[1]《項狄傳》 （英國）勞倫斯·斯特恩 著 蒲隆 譯 南京：譯林出版社，2004年4月

[2]《英國十八世紀文學史》 吳景榮（已故） 劉意青主編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02年12月

[3]《英國小說藝術史》 李維屏著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2003年12月

[4]《英國小說批評史》 殷企平 高奮 童燕萍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