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給不出答案

田鑫

誰都猜不透一條河有著怎樣的秘密？

這么多年，它一直在村莊里。最初的時候，我并沒想過一條河會有什么樣的秘密。至于為什么會突然想去打探一條河的秘密，我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總覺得有些事情必須弄清楚。我準(zhǔn)備向河流開口。

走到河邊的時候，我卻不知道從哪里下手。在河流的入口，一小股河水慢悠悠地流淌著，像一些少不更事的孩子，它們連奔跑都沒有學(xué)會，能說出什么有價值的秘密？河流的中間位置又太寬廣，我的一只手放在水里，就像一粒沙子扔到了大海，我問它們一句，連個回音都沒有，更別說得到秘密。

我守在河流的底部，打算把秘密堵在出口。但是，水流出來的時候，我慌了神，不知道哪一滴或者哪一股水里有秘密。其實，對于河流本身來說，我連它的長相都沒搞清楚，想要得到秘密，難度可想而知。

于是，我想到岸，或許它能給我答案。從一開始，岸就一直陪著河流，常年和河流在一起，岸就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自己就是河流的管理者。既然如此，河流有什么樣的秘密，岸應(yīng)該最清楚。

但是河流從形成那一天，就有自己宏大的理想：沖破一切阻礙，奔向大海。在它們朝著理想前進(jìn)的過程中，它一直將岸視作桎梏。也就是說，河流并沒有將它看作領(lǐng)導(dǎo)者。

為了打敗岸，河流使出渾身解數(shù)。它們東突西破，將岸沖出一道道的豁口，不過河流每進(jìn)一步，岸都會如影隨形。河流受夠了岸的束縛，便派使者水汽與雨水合謀，決心與岸決一死戰(zhàn)。

在一個秋天的午后，雨水如期而至，看到援兵，河流早已按捺不住自己，開始膨脹、上升。沒有多久，它便沖破河的岸堤，越過村莊，把房屋連根拔起，把人逼到村莊的高處……

一切都被打亂，河與岸的位置發(fā)生了變化。岸上的東西變成了河里的，生活在岸邊的人，變成了生活在山上的人。他們與水為伴，但從來沒有想過這個鄰居會突然來這么一出。

現(xiàn)在，整個村莊都成了河流的河床，樹只剩下頂部，農(nóng)具和莊稼以及來不及逃跑的牲畜們，漂在水上。它們是河流逆襲的犧牲品，但絕不會是戰(zhàn)利品，河流從來就沒有真正勝利過。

河流回頭一看，身后全是水的子民，它自以為勝利了，準(zhǔn)備宣布主權(quán)時，抬頭卻發(fā)現(xiàn)岸還在眼前。其實，河流曾經(jīng)很多次悄無聲息地浸沒岸，并且占領(lǐng)了一個又一個村莊，但是最后，總會有新的岸等著它們。即使匯集到了大海，河流也始終沒有脫逃過岸的手掌心。

和岸斗了一路，又?jǐn)×艘宦罚恿鞑凰佬模怯譄o能為力，它整天郁郁寡歡，心思越來越難以捉摸。從山谷里出來的時候，它像女王一樣傲慢，一路有眾多的水的子民追隨，但是當(dāng)它集榮華與大氣于一身的時候，卻還是得不到岸的寵幸，別說河流，給誰心里也不會舒服。

河流開始與岸勢不兩立。后來，它試圖用繞指柔瓦解岸的鋼鐵之心，便主動靠近岸，并提出要握手言和。岸既往不咎，對河流保持了一個管理者的大度和姿態(tài)。即便如此，過往的糾葛，也不可能讓河流對岸親密到連秘密都沒有。

其實，做慣了統(tǒng)治者的岸，對河流的所謂秘密一直很不屑，它甚至對河流也視而不見，不管河流憂傷還是高興，岸只對水面之上以及自身之上的東西保持興趣。因此，想從岸那里得到河流的秘密，要比從河流本身得到還難。

岸對河流的冷漠，被豁口看在眼里。處于河流與岸之間的過渡地帶，豁口對自己的身份一直沒有一個清晰的界定，但是很明顯，它的出生與水有關(guān)，它們是河床的一部分。這些被河流沖刷出來的豁口，知道河流的堅持和沮喪，但是對于河流的秘密卻一無所知。

但是，趁岸不注意，河流有時候會悄悄地和豁口、河床聯(lián)合起來搞一次策反。如果成功，此前壓制河流的岸就變成了河床，被河流壓在身下；如果計謀被識破，河流便會知趣地一走了之，于是，此前參與策反的河床和豁口，被岸遺棄，它們既不靠岸又不靠河，裸露在陽光下，時間一長就變成了路。

有了前車之鑒，豁口和河床明顯乖巧了很多。經(jīng)過認(rèn)真反思，它們決定跟隨河流，河流到哪里，哪里就有它們的容身之處。而為了考驗河床，河流用盡手段，沖刷、泥沙堆積、漩渦……于是，河床變得千瘡百孔，被恩寵的地方，寬闊筆直；被嫌棄的地方，坑坑洼洼，身上帶著一條條的劃痕。而豁口，最終被泥沙填滿，成了河床的一部分。

河床經(jīng)受住了考驗，哪怕是被遺棄，它們也一直等在原地。后來，河流接納了河床，讓它們扶持自己完成理想。與河流待在一起，它們多多少少知道點什么，但是為了證明忠誠，河床一直替河流保守著秘密。它們每天扶持著河水，河流走到哪里他們就跟到哪里，雖然有時候也暗流涌動，但是從來沒有出過格。現(xiàn)在，它們是河流徹徹底底的追隨者，你會指望一群沒有骨氣的奴隸泄露什么樣的秘密？

河流處理好與岸以及河床的關(guān)系之后，開始經(jīng)營自己的內(nèi)部。它召集到一眾的水草、魚和蛙類。像一個母親一樣，用氧氣和陽光喂養(yǎng)它們，水草、魚和蛙類長大后，又開始喂養(yǎng)自己的子民，一代代繁衍生息，讓河流的內(nèi)部變得生動起來。

興許，河流內(nèi)部的這些物種能提供一點關(guān)于秘密的蛛絲馬跡。于是，我便開始琢磨著和水草、魚以及蛙類對話。遺憾的是，浸潤在河流里時間太久，水草已經(jīng)熟悉地掌握了河流的內(nèi)心，它熟悉自己主人的脾氣，因此對我的打探圓滑而巧妙地予以了拒絕。青蛙由于帶著祖先給的性格，一直游走在河流與岸之間，它沒辦法確定自己到底是河流的忠誠者還是叛徒，因此，對我的提問避而不談，呱呱地賣弄著自己的嗓音。

如果說河床掌握著水的半斤八兩，那么魚就熟知河水的深淺。我很早就羨慕一條魚，能時時刻刻待在水里，永遠(yuǎn)屬于河流。而河流又把那么多的秘密都告訴了魚，有時候我在想，那一串串的泡泡里，會不會有河流的秘密？

但是，要命的是，為了讓魚保持對自己的忠心，河流給了魚一個離開水就必須死的信條。為了活命，魚學(xué)會了守口如瓶。別看它每天都吐出無數(shù)的泡泡，沒有一個是和秘密有關(guān)的。我理解魚的處境，決定不為難它們。

樹想打探河流的秘密，就把根伸進(jìn)了水里。結(jié)果，樹的半個身子枯萎，葉子還不到落的時候就全部落到了水里。剛開始，樹以為是葉子背叛了它，最后才發(fā)現(xiàn)，是水用自己的方式，將樹的陰謀揭穿，并予以回?fù)簟?

為了保全自己，樹全身而退，守在河邊。但是，樹再也不敢琢磨河流的秘密了，它不想以生命為代價了解一條河虛無縹緲的秘密。從水里回來之后，樹對水敬而遠(yuǎn)之，因為心里有一份敬畏，久而久之樹還成了水的追隨者。你看，現(xiàn)在樹連自己的模樣都改變了，一條條樹枝就像一條條細(xì)小的河流一樣，脈絡(luò)清晰。

蘆葦本來生長在山上，因為好奇，它也想知道一些關(guān)于河流的秘密。于是，它們結(jié)伴來到河邊，準(zhǔn)備打探消息，但是剛一入水，就被河流收買。它們發(fā)現(xiàn)，河流有深厚的泥土和足夠的水分供它們吃喝玩樂。它們有去無回，也因此給生活在山上的蘆葦留下了把柄。為此，水里的蘆葦一直抬不起頭，甚至連頭發(fā)都愁白了，一到秋天，就早早地枯萎揚花，然后躲在冰面上暗自傷神。最后，它們想出了一個辦法，借助水讓自己長高長粗，以示和山上的蘆葦有別。從它們長大的那天起，旱地蘆葦便與水生蘆葦老死不相往來。

這樣一個連自己的祖宗都能背棄的物種，怎么會得到河流的寵信從而知道其秘密呢？你看它們，像竹子又沒有節(jié)；中空，又底氣不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們是河流專門安排在某個地方以監(jiān)視地面上的一切，一有風(fēng)吹草動，它們便會搖擺起來，把情報傳遞給河流。我要是向它打探消息，不是自我暴露嗎？

有一天，一只水鳥引起了我的注意。眼看著它從天空中掉了下來，但是快到水面上的時候，它迅疾地翻了個身，同時將喙伸進(jìn)了水里。它叼起什么東西之后，又很快消失不見了。水鳥應(yīng)該能幫我找到答案，它不依附于河流，并且能迅速地從水里帶走東西，讓它找秘密，是最合適不過。不過，遺憾的是，一個上午，我都沒看清這只鳥長什么樣子，更別說跟它談合作的事情。

為了尋找河流的秘密，我整天琢磨岸、河床和水生植物，就這么錯過了童年。有一天當(dāng)我面對河流的時候，被眼前的那個人嚇了一跳。鼻子之下竟然有一些亂糟糟的不明植被，黑，摻雜著黃。我開始恐慌起來，它們是從哪來的？叫什么？到我的嘴上要干什么？難道是河流知道了我的行蹤要報復(fù)我？

是鏡子啟發(fā)了我，當(dāng)我站在一面鏡子面前時，才確認(rèn)那些不明植被是從我的內(nèi)部長出來的，并不是河流在作祟。后來，大人們告訴我，不明植被叫胡須，是長大的表現(xiàn)，我才放下對河流的警惕，開始重新尋找河流的秘密。

河流不也是一面鏡子嗎？它能照出我的樣子，就能照出樹的樣子，蘆葦?shù)臉幼樱瑫r間一長，它熟練地掌握了應(yīng)付一切的本領(lǐng)。水鳥飛過，河面上便有一只一模一樣的鳥，這時候，我看到的秘密或許就是一只鳥的秘密；白云飄過，河面變成了另一片天空，我看到的秘密就是白云野鶴藍(lán)天的秘密。我即便是通過水中或水上的東西找到河流的秘密，不一定就是河流自己的秘密，我決定轉(zhuǎn)移視線。

人被河流折騰過幾次之后，開始意識到水的重要性。其實，最初的時候，河流是在沒有人的地方前進(jìn)的，它們遇到山會拐彎，遇到人也一樣，它們不想與用兩條腿丈量世界的人為伍，河流喜歡全身心撲在大地上的物種。是人將自己的居住地定在河邊的，也就是說，河水沒有選擇余地，只能被人所依靠，所利用。

有了人便有了村莊，而水就自然地被人當(dāng)作村莊的一部分。河流為此做出過努力，但是不管它怎樣改道，居民們就是喜歡沿河而居。在河流的眼里，人和岸一樣難以對付，并且人和岸要是聯(lián)合在一起，河流就沒有好日子了。于是，河流開始習(xí)慣居民。

村莊里有人學(xué)會了打魚，他們用繩子結(jié)網(wǎng)，用木頭做成船，劃著船到他們以為有魚的地方。下網(wǎng)，然后是漫長的等待，網(wǎng)被打上來的時候，運氣好點，會有幾條小魚，一只破鞋什么的，運氣不好的話，連水都撈不上來。

我突然有了用漁網(wǎng)打撈秘密的想法。如果河流有秘密的話，一定是漂浮在水中的，一網(wǎng)下去，是不是能多多少少撈上來一些？于是，我劃著小船，將網(wǎng)撒到河的中央，等待的過程中，我設(shè)計了幾套與秘密見面時的表情。比如：驚訝。如果真的撈上秘密，這個表情應(yīng)該是恰當(dāng)?shù)模⑶夷軠?zhǔn)確描述我當(dāng)時的心情；比如：平靜，面對我苦苦尋覓多時的河流的秘密，我是不是應(yīng)該矜持一些，至少不能讓它看出我的急切，即便是秘密，它也是平常之物，誰還沒有個秘密呢？比如：微笑。水知道答案，我要了解它，是不是應(yīng)該給它一個微笑呢？

在所有的表情里，我單單沒有準(zhǔn)備沮喪，但事實是，它不期而遇。當(dāng)網(wǎng)被撈上來時，我懸著的心一下子就掉進(jìn)了水里，網(wǎng)里除了水，空空如也。幾次三番，情況照舊。

在村莊里待久了，河流就有了人的脾氣。深沉、隱忍、圓滑、狡詐……人有的性格特征河流都有，但是河流有的，人不一定有。比如，它會很快干枯消失，又會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恢復(fù)原狀。人不行，人一但干枯了，就只能成為一抔土。

有一年夏天，村莊像是要被烤熟了，村莊里的井拋棄了所有的繩子和桶，消失得無影無蹤。人們開始搬運河水，很快，河流也露出丑陋的底部，變成一汪淺淺的池塘。

池塘水面混濁，像一個絕望的女人流干了淚的眼睛。這時候，石轱轆露了出來、半個菜壇子露了出來、一只舊鞋露了出來……人們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消失好多年的東西，躲過眾人的目光，竟然一直藏在河流里。不過，它們終究躲不過時間，你看，它們身上的臃腫一點都沒有遮擋住滄桑。

就在大家爭相認(rèn)領(lǐng)走失已久的舊物件時，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這些老物件一直和水在一起，它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河流的秘密？我的一廂情愿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那些在陽光下暴曬了幾天的老物件，還來不及被帶走，就皴裂、風(fēng)化，然后和干涸的淤泥一起，變成塵土。

為了不讓自己暴露，河流最終選擇犧牲自己。于是，那一汪池塘也消失了，河流把所有追隨者都拋棄了，帶著它的秘密不知所終。我站在干裂的河床上，兩眼空空，為自己沒有抓住機會而沮喪。

秋天來了。幾場雨，就讓河流變得豐腴起來。居民們也從干涸里回過神來，開始享受一年中最美好的時節(jié)。他們以自己的方式慶祝豐收，并在墑情不錯的土地上播種。

人們只關(guān)心糧食和土地，幾乎忘記了河流的存在，但是河流一直惦記著他們。它悄悄地恢復(fù)到此前的樣子，并且甚至比此前要寬闊，要深邃。它神秘地消失之后，像是獲得了無限的能量，再一次成為眾多追隨者的女王。每隔幾年，它都會用干涸和豐腴告誡居民，既然選擇河流，就必須重視它。但是，人們真的把河流遺忘了，直到有人被河流帶走。

一個早晨，有人發(fā)現(xiàn)，河面上有一株黑色的植物，蓬松但似乎無根。起初，這株植物并沒引起人的注意，最后是一陣哭聲，將人們的視線轉(zhuǎn)移到了河流之上。最后被證實，一個可憐的男人被人扔進(jìn)了河里，河流對此來者不拒帶走了他。

河流或許是被漠視太久了，才帶走了這個可憐的男人，但是，用如此方式引起人關(guān)注，這代價未免太大。人們開始恐慌，他們用自己的方式來抵抗。神秘的搖鈴人對著河面嘴里說著只有自己能聽懂的話語，牲畜們再次出現(xiàn)在河面上，不過它們不是被淹死的，是居民們專門宰殺之后，披紅掛彩送來的。

大人們用牲畜抵消內(nèi)心恐懼的空當(dāng)，我有了大膽的猜想：這個可憐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是否與河水交換過秘密？他是不是第一個知道河流秘密的人？但是，想從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嘴里得到答案，遠(yuǎn)比從河流自身拿到標(biāo)準(zhǔn)答案要難得多。

帶走這個可憐的男人之后，河流沒有一點愧疚，它領(lǐng)受了居民們的饋贈，但是對搖鈴人以及他嘴里的話語置之不理。接下來的時間里，還會不斷有人出現(xiàn)在河流里，他們有的是自愿的，有些是毫不知情就被帶走的。他們可能是為數(shù)不多的知道河流秘密的人，但是他們永遠(yuǎn)都不會開口。

河流時而干枯，時而豐腴；時而平靜，又時而暴戾恣睢；時而與人為善，又時而向人下手。它越是變化多端，我就越想知道關(guān)于它的秘密和真相。既然岸、河床、水、蘆葦以及魚都不給出答案，那我就親自到河流中看看。

這是我做了很久的一個決定，在下水前，我觀察了好幾天，排除了會被河流帶走等種種可能之后，一個下午，我把自己脫光，一頭扎進(jìn)了平靜的河面。

河流把我緊緊地抱住。河水溫度適中，浸泡在水中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子宮，那個我已經(jīng)無法再回去的地方，有著河流一般的溫度。它的味道和河流的味道相似。我就像個嬰兒，躲在溫暖的子宮里，小心翼翼地，用手和腳劃拉著。

漣漪一圈一圈向岸邊蕩去，我把自己徹底沒在了水中。睜開雙眼，我已經(jīng)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了。我不確定這里和子宮內(nèi)部有什么相似或者區(qū)別，但是總感覺似曾相識，卻又說不上在哪見過。河流的內(nèi)部清澈寧靜，光打到水里時，漶漫而又有規(guī)則。我不認(rèn)識的水草，隨著水波搖曳，一聽到動靜，魚迅速地鉆進(jìn)草叢中。

我有點不知所措。進(jìn)入河流的內(nèi)部卻不知道從何下手去打探它的秘密。我開始恍惚，開始有幻覺。我像一條魚一樣，不停地冒著泡泡。還來不及開口，水已經(jīng)進(jìn)入我的腹腔，整個身體也開始下沉。我踩在河床上，猛一下子鉆出水面。河流像個陰謀得逞的人，用波紋將笑聲傳到很遠(yuǎn)。

我落荒而逃，從此離開村莊。但是，對于河流的秘密，一直保持著興趣。多年以后，當(dāng)我?guī)е碚摵蛶褪只氐酱迩f準(zhǔn)備對河流再次下手的時候，我被眼前的場景怔住了：河流呆滯無光，河面上堆積著大量的破鞋，塑料紙袋，河床發(fā)黑，散發(fā)著陣陣惡臭……

岸和河床已經(jīng)分不清彼此，黑乎乎一片；魚剩下了骨頭，再也吐不出氣泡，來不及說出口的秘密就這么被帶走；蛙類把自己藏進(jìn)了土里，畢竟跟隨河流這么多年，它選擇用這種方式悼念河流；蘆葦和樹去向不明，只留著一些葉子，漂在水面上，毫無生機。

我不知道我走后的幾年，河流發(fā)生了什么。不知道是它太過于寂寞，最終自甘墮落，還是與岸與居民搏斗，最后遍體鱗傷。我不愿意再多想了，眼前的這條河，還有必要興師動眾去了解它的秘密嗎？看來，一條河就要帶著自己的秘密終老一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