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

秋水

◆撰文/馬亞偉

不知是怎樣的妙筆，忽然間生出花來，輕盈地抖落了一句千古絕唱：“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只這一句，就把境界推開了，輕輕一點，秋天的悠遠開闊、清朗明澈、純凈深遠，統統都出來了。落霞絢爛，孤鶩飛翔，秋水澄明，青天高遠，組成了動靜相宜、色彩和諧的絕美畫面。

而秋水，最能體現畫面的神韻，也最能詮釋秋天的神韻。秋水，是秋天的明眸，輕輕一漾，整個秋天就靈動起來了。我覺得把人的眼睛比作秋水，簡直是絕妙之極，眼睛像秋水一樣明凈，而這明凈中又有無窮韻味，一個回眸，足以傾國傾城。秋水，本就是秋天的眼睛，生動而傳神。

秋水的美，在于凈和靜。因為凈和靜，秋水多了幾分雅韻。秋風起，水就瘦了，仿佛美人退去了雍容的華服，換上了淡雅的素裝。天涼了，很多浮游生物逃得無影無蹤，水變得潔凈了，清澈了。秋水，素淡雅致，像舞臺上舞動長袖的青衣，低吟淺唱，輕舞霓裳，只為把一個“雅”字演繹得千回百轉，韻味流長。秋水是安靜的，秋色連波，秋水觸摸到秋天的溫度，即刻由喧騰歸于沉寂，也把曾經的繁華旖旎潛藏在深深的水底。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安寧的水面，仿佛低眉的女子，多了婉約之風。

秋水寧謐，正適合泛舟水上，飽覽一江秋色。此時的水面，就好像一面剛剛打開的鏡子，光潔明亮，把藍天白云、青山綠樹，都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水中。你的手在水中劃動，仿佛能捉一朵白云上來。“行至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悠游自在，暢達淡然。

秋水如詩，有優美的節奏、和諧的韻腳。我想起《詩經·蒹葭》里的句子：“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秋日清晨，霧色迷蒙，白茫茫的蘆葦搖曳著秋之寂寥。秋水綿延，似乎望不到彼岸風光。但在秋水的那一端，一定有一位佳人，她有一雙秋水般明澈的眼睛。她在靜靜等待，等那個“溯洄從之”追尋的人到來。

我覺得湖最能體現秋水之美。我見過安靜的湖面，那是一個不太大、也不知名的湖，像一塊小小的碧玉鑲嵌在群山之間。湖水靜極了，只有風過時，才看到細細的水紋。秋天一到，水落石出，湖岸上很多石頭裸露出來。因為周圍的山上樹多，倒映到水中，湖水呈綠色。在這樣的環境中，人靜坐一隅，很快就會覺得心神寧靜，繼而寵辱皆忘。守著這樣的靜水，安靜地想想心事，心也會像這秋水一般，慢慢沉下來，變得寧靜澄澈。

“秋水文章不染塵”，說的是文章像秋水一樣，不沾染半點世俗塵埃。不僅寫文章如此，如果人的思想能達到如此境界，該是多么美妙！人心像秋水一樣，純凈明澈，高遠寧靜。若能如此，做人的境界也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