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父親的蜈蚣情結

馬孝軍

父親看了看齊小明，

幫齊小明整了整衣領，

然后有點嚴肅地說：

“孩子，我養這蜈蚣，

壓根就沒想著要靠它來掙錢。”

在齊小明的記憶中，父親是他八歲那年愛上養蜈蚣的。

齊小明的父親愛養蜈蚣，那可真是舍得投入。那會蜈蚣還不像現在，只要花上點錢就可以買來養。為了捉那十幾條蜈蚣來養，齊小明的父親曾不分晝夜地守在山上有蜈蚣出入的洞口，一等就是整整七天啊，要知道他爹一天就能掙二百大洋呢！齊小明清楚地記得，父親捉到蜈蚣回來的時候，走路腿都打不直了。蜈蚣喜歡生活在陰濕的地方，父親就每天往放蜈蚣的瓦罐周圍灑水，為了使所灑的水不至于特別潮濕，父親還特意買了干濕溫度計來測濕度。更為奇特的是，從來不愛看書的父親竟然愛看書了，當然那書，是有關蜈蚣生活習性的書。蜈蚣是典型的食肉昆蟲，為了讓這些小家伙長勢良好，父親在“肉”上可是下了功夫的，他除了喂食新鮮的豬內臟，還到野外去打些野味給蜈蚣。一次，父親去打蜘蛛，不小心打著了有毒的那種，把父親的手和臉都蜇腫了，一個星期，父親都不好意思出門。

在父親的精心飼養下，那些蜈蚣都養活了。第二年，齊小明驚奇地發現，蜈蚣竟然比上一年多了。第三年，齊小明又發現，蜈蚣又比第二年多出了許多。齊小明問父親蜈蚣為什么多了，父親就笑笑，摸著他的頭說：“孩子，只要你認真數，它們會一年比一年多的。”齊小明就一年一年地數了起來，有時候，幾只蜈蚣疊在一起數不清楚，他就用一根小木棒來把它們分開，數到精確為止。

齊小明十三歲那年，父親養殖的蜈蚣有了經濟效益，有家制藥廠給了父親五萬元，說要全部收購。父親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制藥廠來捉蜈蚣的那天，齊小明提醒父親：“爸，你怎么不留種啊？”

父親看了看齊小明，幫齊小明整了整衣領，然后有點嚴肅地說：“孩子，我養這蜈蚣，壓根就沒想著要靠它來掙錢。”齊小明問父親：“那你是為了啥啊。”父親一陣爽朗地大笑：“都是為了你小子啊，你小子，還記得否，八歲了，大公雞一聲叫，都可以把你小子嚇得膽顫心驚，踩死一只螞蟻，你小子一個星期不敢出門，你小子，膽子真的太小了啊。蜈蚣號稱天底下最毒的動物，他們性情兇猛，不懼比自己大的動物，譬如一只活蹦亂跳的蛙吧，投入蜈蚣群，他們三下五除二，就給消滅了。還好，它們的勇敢按照我當初設想的那樣傳染給了你。”不久前，齊小明在車上逮住一個摸包的，那家伙拿出刀子嚇唬他，齊小明竟毫不畏懼地奪下了那閃著青光的刀子。

父親說完，齊小明的眼角已閃出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