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議周小川的金改邏輯

劉西曼

對于已經超期服役的周小川來說，他肩負著新老兩屆政府的信任，也肩負著對中國金融市場化最后攻堅的重要使命。

最近，他發言甚多，我們也不難從中看到他金融改革邏輯。比如，為什么對余額寶等競爭從寬管理？為什么最近又會干預人民幣升值進程？為什么市場資金從緊，卻并不放松貨幣政策？等等，里面是否有統一的邏輯？

在十八屆三中全會的執政與改革大綱中，多數人注意到了“讓市場起決定性作用”這個大主題，但是，很容易被忽視的另一個關鍵詞是“統一市場”。讓市場起決定性作用，意味著法律保障、自由競爭、去行政化等內涵；而統一市場則具有更高的指向性，比如，打破區域壁壘、行業壁壘、牌照壁壘等。

比如，多數人都認為中國鋼鐵業產能過剩，并將其看作是中國很多行業產能過剩的縮影。但是，筆者并不認同這種觀點。比如，很多調查都顯示中國的產能過剩2億噸左右，但是，中國的鋼鐵年產量超過9億噸，產能利用率也高于7成，日本、美國等國的鋼鐵產能利用率也并不高于此，況且，中國的經濟還在較高速發展。

真正的問題在于區域壟斷。像寶鋼這樣優秀的大型鋼鐵企業，在中國本來應該到處兼并其他地方鋼廠，但是，難比登天！收購新疆的四線鋼企八一鋼鐵就需要在當地承諾大量投資、員工招聘等條款；在廣東收購三線的廣鋼就需要承諾在湛江有更大的產能投資；在河北，與邯鋼成立合資公司后，雖然持有50%的股權，但是被迫退出……因為，省政府要捏住這個錢袋子，分割的市場怎么提升效率？至于唐山、邯鄲等地方“小土窯”，很多環保不達標，依然能不斷延續，就是因為比省一級更低的政府也有類似的利益。要想關閉一個高爐？好，必須新建一個更大的。

分割市場之害，由此可見一斑。

繞一個大圈來講這個故事，是為了更好地說明中國金融行業存在的問題。在中國金融行業，銀行、保險、券商、基金……各種金融主體有著很深的牌照限制；而且，更重要的是，還夾雜著很多區域限制等壁壘，這個行業很難形成統一市場。

因此，匯率市場化是解決中國金融和海外金融的互動機制，利率市場化是為了解決中國金融市場內部和實體產業、儲戶的關系，而金融行業的統一市場則是為了解決金融市場內部的關系，特別是打破壁壘的問題。

所以，當余額寶們迅速崛起的時候，央行并沒有阻攔——盡管余額寶們其實存在一些法律上的盲區和灰色地帶。因為，在周小川看來，這其實無關創新，只是一種來自金融圈外部的勢力，可以通過倒逼機制促使銀行業變革——包括泛資管、互聯網化等等，都有利于利率市場化、統一市場的中長期目標。周小川對余額寶們青眼有加、從寬管理，也是因為余額寶們順應了政府大的改革方向。

就像中國的房市，調控了15年，就上漲了15年，挨罵自然也挨罵了15年。其實，政府很多時候未必出于“好心”，就算多數是好心，但是也難免經常做壞事。為什么呢？因為，沒有誰可以輕易戰勝市場，很多時候有形之手就算有好的動機，也未必有好的結果。

那么，政府應該做什么？金改里政府會做什么？一方面，回歸制度建設的主軌道上，不輕易直接干預市場；另一方面，畢竟中國的市場制度環境并不完善，必要的時候還要干預，既所謂“緊急清單”。前者是中線目標，而后者是短線舉措。

按照這樣的邏輯來看待問題，一些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比如，最近人民幣升值進程似乎戛然而止，背后有央行和外匯局的影子。主要原因在于，中國出口受到全球經濟復蘇乏力的影響，出口增速緩慢，加上加工型企業工作流失過快（盡管長期是樂見產業升級的），以及熱錢流入等因素……央行這時候會將其視為“緊急清單”里的選項來處理。

再如，中國的實體經濟方面，資金相當緊張，大量中小企業破產是不可回避的事實。但是，既然總的就業率沒有問題，甚至還有勞動力稀缺在加劇的現象，現政府選擇袖手旁觀。而且，今年的M2預期增長目標回到了13%的相對低位，比去年的13.6%實際增速繼續收緊。這種效應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影響到了資本品市場，不但房市滯漲，而且大宗商品價格普遍暴跌——特別是鐵礦石、銅等“中國因素”主導的市場。利空？利好？很多不能簡單看待，只是能看到中國貨幣政策的邏輯已定。

還有，泛資管行業的大幅放松，也反映了類似的邏輯。以前各種牌照是行業壁壘的主要形式，現在，銀行進入其他領域，其他金融領域進入銀行，以及互相進入都變得越來越簡單。如今，民營銀行開閘，正是政策放開最好的注腳。

等政府真的放開左手，讓市場競爭更加開放，而右手抓緊，做好自己的事，中國金融市場化的大變局也就到來了。而互聯網的入侵，無疑會加速這種變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