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吁請水泥排放新標提前

丁筱凈

“我們現在就是在爭取做一件‘違法’的事，為了降低廣西氮氧化物排放，這就是我們的抓手。”蹇興超對《民生周刊》記者表示。

蹇興超是廣西自治區環保廳分管大氣治理的副廳長。這些天，他一直在等環保部對貴州省環保廳的回復——關于貴州希望從4月1日開始提前執行去年12月發布的《水泥工業大氣污染物排放標準》，但回復遲遲未到。

新頒布的標準規定，新建企業自2014年3月1日起、現有企業從2015年7月1日起執行水泥廠排放新標，貴州則希望將日期提前到4月1日。但4月1日已過，貴州沒等到環保部的答復，蹇興超等得有些心急，因為他原本希望廣西能參照回復提前執行水泥廠新標。

理想抓手

廣西環保廳因何希望提前執行水泥廠排放新標？

“國家下達我區‘十二五’氮氧化物減排目標任務是到2015年氮氧化物控制在41.1萬噸，比2010年減少8.8%。但由于火電、水泥行業脫硝工程滯后，火力發電量、水泥產量及機動車保有量猛增等原因，‘十二五’前3年區內氮氧化物排放量不降反升。”蹇興超向《民生周刊》記者表示，廣西環保部門面臨的形勢非常嚴峻，壓力巨大。

2013年，廣西氮氧化物排放主要來自火電廠、機動車和水泥廠，分別占排放總量的33%、30%和22.3%，三者總和超過全區排放總量的85%，數目可觀。

減排從哪里入手？火電廠是近年廣西大力鼓勵的行業，國家對火電廠排放標準剛進行過修訂，新標已從2012年實施；而機動車保有量不斷增長，除非限購否則難以改變現狀。因此，水泥廠排放新標自然成為廣西環保廳理想的減排抓手。新標準氮氧化物允許排放濃度僅為舊標準的一半，力度之大引起環保部門的極大關注。

“在三大排放源中，水泥廠是我們今年唯一有希望控制的排放，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蹇興超說。2013年，區、市兩級財政投入2200萬元用于水泥企業脫硝減排工程補助，當年全區就有32條水泥生產線建成脫硝設施。廣西水泥企業均為大中型企業，生產線具備脫銷設施的達到90%以上。“可目前對于這些設施，企業普遍放著不用或低效使用，也是一種資源浪費。”

今年年初，廣西貴港市邁出第一步，該市環保局要求水泥企業2月21日起執行水泥廠排放新標。貴港三大水泥企業的11條生產線于2013年啟用脫銷設施，有的生產線已啟用9個月。

2月26日，廣西環保廳向自治區政府提交了《關于提前執行水泥工業大氣污染物排放標準的請示》，建議區政府同意廣西今年4月1日起執行新標。

多地希望新標提前

但是，廣西環保廳的一紙請示走得并不順利。區政府收到請示后，要求環保廳征求相關部門意見，環保廳征求了區法制辦和工信委的意見。

“區法制辦書面回復不建議提前執行，認為提前執行國家規定了執行時間的標準，存在一定法律風險，或者說是違法風險；工信委則算了一筆賬，如果提前執行，1年全區水泥行業將減少2.8億元的利潤和利稅，會給企業和政府增加負擔，建議如果提前區政府最好采取措施補貼企業。”

“讓政府拿出2億元補貼企業，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蹇興超說。征求部門意見不順，蹇興超才將希望放在了環保部對貴州環保廳的回復上，“我聽說環保部是支持提前執行的。”

《民生周刊》記者了解到，環保部確實支持地方提前執行水泥廠新標，但他們也有顧慮：法律并未規定環保部有同意或不同意地方提前執行新標的權力，環保部沒有此行政審批事項。地方要提前執行標準，決定權在省級政府手中，因此環保部很難對貴州的請示作出明確答復。目前，環保部已就這一情況與貴州進行溝通，但對于是否給出正式書面回復，在簡政放權的背景下，環保部比較為難。

然而，并非僅廣西和貴州兩省有提前執行新標的意愿。

《民生周刊》記者從環保部了解到，北京、廣東、山東、福建等省市已開始執行嚴于國家新標的水泥排放地方標準，湖南、重慶等省市也在制定嚴于國標的地方標準。

不難看出，在艱巨的減排任務下，一股提前約束水泥廠排放的浪潮正在興起。《民生周刊》記者了解到，一些省市制定了嚴于國標的地方標準，另一些省市則希望提前執行水泥廠新標，除貴州和廣西外，還有部分省市向環保部提出了此類想法。

環保成本企業背負

“這是環保部門對企業的要求，嚴格說不具有法律效力，如果走法律程序肯定沒法這么快執行，好在企業愿意配合。”在談到因何能夠提前執行新標準時，廣西貴港市環保局副局長吳光輝對《民生周刊》記者說。

貴港提前執行新標的動力同樣來自減排壓力。廣西分配給貴港的氮氧化物減排任務十分艱巨，另外還有廣西定下的氮氧化物總量控制要求，使這座小城的環保部門如履薄冰。

目前，貴港三大水泥企業脫硝設施已運行9到4個月不等，但從環境監測數據上還看不出改變。“新標準對空氣質量的影響不會這么快體現，因為大氣系統非常復雜，大氣治理很難有立竿見影的措施。”吳光輝表示。

目前，令吳光輝頭痛的是提前執行新標給水泥企業帶來的負擔。企業運行脫硝設施后每噸新增成本3到6元，占水泥總成本的1.5%左右。“一家年產量200萬噸左右的企業，按每噸新增成本5元計算，一年新增成本就1000萬元，這對企業來說是不小的數目。企業配合環保是履行社會責任，但他們的壓力也不能忽視。”吳光輝說。

一些企業負責人多次向吳光輝反映，一方面希望政府出臺補貼政策，適當緩解企業壓力，另一方面希望國家出臺行業措施鼓勵消費脫硝水泥。

然而，鼓勵使用脫硝水泥，在華潤水泥（貴港）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永成看來較難實現。“脫硝水泥和普通水泥沒有區別，只是生產過程較環保而已。脫硝水泥并不標注脫硝標識，售價相較普通水泥也并無優勢。我們投入了環保成本，但這部分成本一旦體現在售價上，水泥馬上就賣不出去了。”李永成說，水泥被國家列為產能過剩行業，在這樣的背景下，企業的脫硝成本只能自己背負。

華潤水泥（貴港）公司水泥日產量約5500噸，年產量385萬噸左右。該公司去年10月開始運行脫硝設施。在啟用設備前，工廠氮氧化物排放濃度維持在每立方米700到800毫克，最高時達1000毫克；運行后的排放濃度控制在350到400毫克間，減排效果明顯。

李永成給《民生周刊》記者算了一筆賬：當時購進脫硝設備共花費500萬元，其中政府補貼約200萬元，自籌300萬元。目前1噸水泥的成本為145到150元，脫硝成本約3元，占成本的2%左右。1年385萬噸的產量，直接增加的成本約1100萬元。

2013年，該公司營業額為17億元，利潤僅1億元出頭。1000萬元的新增成本，對企業來說壓力不小。

“我們是上市公司，利潤降了股票馬上下跌，融不到資金的話，企業發展就成問題。加上目前水泥市場飽和，競爭激烈，企業如何在日漸嚴峻的市場競爭和日趨嚴格的環保要求下生存，是個難題。”李永成對《民生周刊》記者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