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偉治療糖尿病腎病經驗

周奕岑 李曉虹

（1.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南京210029；2.中國人民解放軍94994部隊醫院，江蘇南京210037）指導：孫 偉

糖尿病腎病（diabetic nephropathy，DN）是臨床常見的腎臟疾病，是導致終末期腎功能衰竭進而接受腎臟替代治療的重要原因。主要的病理改變是腎小球硬化，臨床特征為蛋白尿、漸進性腎功能損害、高血壓、水腫，晚期出現嚴重腎功能衰退。

孫偉教授是江蘇省中醫院全國中醫腎病醫療中心主任，全國著名中醫腎病專家，南京中醫藥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師從國醫大師朱良春，從醫30余載，長期從事腎臟病的理論和臨床研究工作，在治療糖尿病腎病方面經驗豐富，注重中西醫結合，常能獲得較為滿意的療效。筆者有幸隨孫師侍診，獲益匪淺，現將孫師治療糖尿病腎病的經驗總結如下。

1 辨證為先，重視脾腎

一般觀念認為糖尿病腎病病機多為氣陰兩虛，然孫師認為隨著人們飲食習慣、作息規律、生活壓力、氣候環境等的變化，糖尿病腎病的病機也隨之發生變化，以脾腎氣虛、瘀血阻絡為主。孫師認為在治療糖尿病腎病患者時，需將之分為腎功能穩定者及腎功能不穩定者區別治療。對于腎功能穩定患者，依據抓主病主癥的原則，以脾腎氣虛，瘀血阻絡為基本病機，治療上堅持益腎健脾、補氣活血。以補氣為先則，常用益腎平補之品。視活血為常法，流暢氣機、彰顯腎氣。對于腎功能不穩定的患者，在此基礎上要加強清利之功，清利即清濕熱、利小便。《醫方考》中云：“下焦之病，責之濕熱。”腎居下焦，故濕熱證極為普遍。孫師既往的研究顯示：腎病綜合征中有濕熱表現的比例高達85.3%，濕熱之邪在氮質血癥期占72.2%，尿毒癥期占84.4%[1]。在注重清利的同時，亦需加強通腑解毒。孫師認為腎衰竭患者，因腎臟嚴重受損，以致體內代謝產物潴留，水電解質及酸堿平衡失調，內分泌功能紊亂，形成濁毒，濁毒雖為標，但長期停滯，可加重正氣的損耗，需時刻注意加強通腑解毒泄濁之功，以恢復脾之運化升清、腎之氣化藏精的功能。孫師常用解毒藥物有大黃、蒲公英、六月雪、土茯苓、昆布、槐花等。

2 守法守方，忌大裁大變

孫師認為糖尿病腎病治療上需 “辨證治療，守法守方”。糖尿病腎病為慢性、進展性疾病，正確辨證治療往往可使其發展相對較平穩緩慢。糖尿病腎病治療不可急求速效，而需在認清疾病本質的基礎上，正確辨證立方，以平緩為主，不用或少用峻藥，著眼于治本，緩慢圖之。常有患者在孫師處求醫多年，觀其處方未見大變，然療效顯著。孫師認為此病雖易受到多方因素如外感風寒、飲食不節、情志波動、勞力過甚等影響而出現病情的較大波動或迅速發展。此時切不可大裁大變基本方，一味治療標證，不顧根本，自亂陣腳，致使前期努力維護的患者內環境穩態被打破，前功盡棄，使病情進一步進展。

3 辨證治療，注重控制蛋白尿

蛋白尿既是糖尿病腎病腎臟病變的顯著標志，也是加速腎臟病情進展的重要危險因素。目前研究認為蛋白尿可通過刺激系膜基質和系膜細胞增生而促進腎小球硬化的形成，并通過誘導炎癥反應、活化補體和促進小管細胞凋亡導致腎間質纖維化，從而加速腎臟病進展。

中醫學認為蛋白屬精微物質，依賴脾之運化功能在人體正常輸布，同時封藏于腎以助生長、生殖 。若久病致虛，或素體本虛而致脾腎虧虛，脾之升清運化功能、腎之封藏納氣功能失調，則精微下注、外泄而使蛋白質從小便漏出，從而形成蛋白尿。因此孫師認為降低蛋白尿是DN治療的重要環節，可使糖尿病腎病的治療事半功倍。治療上需辨證治療，以益氣活血為主，佐以清利為輔。常用基本方：生黃芪30g、太子參15g、炒白術15g、淮山藥15g、澤蘭瀉（各）15g、石韋 20g、土茯苓 30g、廣郁金15g、鬼箭羽 20g、玉米須 30g、絲瓜絡 30g、川芎15g、炒當歸 12g、厚杜仲 20g、懷牛膝 15g。另孫師善用莪術、景天三七、積雪草、赤白芍、鬼箭羽等行活血之效，虎杖、藤梨根、石韋加強清利之功。孫師認為蟲類藥如僵蠶、全蝎或大黃 蟲丸等降蛋白尿療效頗佳，臨床上也可配合使用，但需注意顧護正氣。

4 巧用雷公藤，收減毒增效之功

中藥治療貫穿糖尿病腎病發展的各個階段，對于尿蛋白定量<2.0g/d的患者，孫師在治療上主要予中藥煎劑、中成藥及聯合ARB或者ACEI類西藥治療。而對于尿蛋白定量>2.0g/d并且腎功能穩定的患者，孫師多加用雷公藤多苷片治療，并取得顯著的療效。

雷公藤為衛矛科植物雷公藤的根及根莖，此藥最早見于《神農本草經》，味苦，辛涼，有大毒，歸肝、腎經，具有祛風濕、活血通絡、消腫止痛的作用。現代研究表明雷公藤多苷具有鎮痛、抗炎、抗生育、影響血液流變學、免疫抑制劑細胞毒作用，除此之外還參與改善和修復基底膜通透性、保護足細胞過程，從而減少蛋白尿。孫師在辨證基礎上，使用雷公藤多苷用于降低糖尿病腎病蛋白尿，尤以伴濕熱瘀阻型者效果更佳。

孫師提出，雷公藤多苷總的使用原則為：（1）劑量跨度——由小到大；（2）撤減速度——階梯式減量；（3）中藥配合。 基本用法：20mg，3 次/d；雙倍劑量：40mg，3 次/d；靈活用法：10~30mg，3 次/d。

江蘇省中醫院曾對根據孫師治療思路及方法使用雷公藤多苷治療糖尿病腎病蛋白尿的治療作用進行臨床觀察，結果顯示依據孫師用法使用雷公藤制劑，治療蛋白尿效果顯著。雷公藤制劑和糖皮質激素相比，在血糖控制方面存在明顯優勢；和環磷酰胺、他克莫司、環孢素等相比，副作用相對較小，安全性高。故在滿足用藥指征、排除禁忌癥的前提下，雷公藤制劑是治療蛋白尿的理想選擇。

雷公藤制劑存在對肝腎功能、生殖系統、骨髓的毒性作用，故使用雷公藤期間需注意保護肝腎、生殖及血液系統。孫師多以“補氣養血，健脾益腎”為基本思想進行中藥配伍，以達到減毒增效的目的。如對抗肝腎損害，配伍赤白芍、桑椹子、炒當歸保肝，醋柴胡、垂盆草、田基黃疏肝；對抗生殖系統損害，配伍仙靈脾、菟絲子、狗脊等。

5 堅持治療，貴在醫患配合

孫師認為糖尿病腎病為慢性進展性疾病，患者在日常生活中的“自身治療”不可忽視。因腎功能異常，患者在清除體內毒素及代謝產物方面存在缺陷。《素問·湯液醪醴論》載“平治于權衡，去菀陳莝……開鬼門，潔凈府”，故孫師堅持叮囑患者需在日常生活中加強泄濁解毒意識，并提出：此類患者每日需努力做到有2000~3000mL尿量，2~3次微微發汗，2~3次正常排便，以此加強解毒泄濁。孫師同時注意患者飲食，要求對于血肌酐在200~400μmol/L的患者，每天不超過2兩瘦肉相當的葷菜以提供優質低蛋白飲食，同時忌食高糖食物控制血糖，忌食螃蟹蝦子海貨、桃子菠蘿葡萄哈密瓜等易引起過敏加重病情的食物。孫師認為醫師治療疾病尤其是慢性病，最終還是要依靠患者的配合才能得以實現。

6 體會

糖尿病腎病一旦出現持續性蛋白尿，其腎功能將不可逆轉地進行性下降，往往進行性發展直至終末期腎功能衰竭。孫師一再強調臨證需根據不同患者、不同癥狀，結合辨病與辨證，靈活遣方用藥，在疾病不同階段分而治之，中西合用，醫患配合，以縮短療程，減少并發癥，提高治愈率。

[1] 劉志會，孫偉.孫偉教授治療慢性腎衰竭經驗.河南中醫，2010，30（2）：137

[2] 謝紹鋒，黃莉吉，余江毅.濕熱瘀血與糖尿病腎病蛋白尿關系探討.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2012，28（6）：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