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





說實話,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車頭的方向在一路向北,在那遙遠的北邊,會有大片的荒野,那才會是我們的世界,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翻過了八達嶺,視野變得開闊起來,而氣溫也愈發寒冷,儀表盤上顯示的車外溫度已經降到了-9℃。到了官廳服務區,我們做了簡單休整,下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凜冽的寒風提醒著我,再往北,身上的沖鋒衣和帽子就扛不住啦。
出了張家口,爬過了野狐嶺,雙龍柯蘭多依然在前,雷斯特W在后,沿著張石高速孤獨地行走著。
同行的伙伴突然問了一句:“你說內蒙那邊現在還能看得到狼嗎?”
“應該可以吧,除非你像《狼圖騰》的作者那樣,深入牧區呆上個十年半載,保準你能看到。”
“說正經的,我很想看看蒙古草原狼?!?/p>
“動物園里有啊?!?/p>
“別扯了,動物園里的狼早都沒有狼性了,已經跟狗沒啥兩樣了!”
“那沒戲了!草原狼豈是你想看就能看啊?!?/p>
“好吧,我放棄了。不過剛才說到《狼圖騰》,看完之后我總覺得狼才是這片大草原真正的主人,現在它們反而越來越被邊緣化了?!?/p>
“怎么突然深刻起來了?在游牧文明年代或許是這樣吧,但在現代社會里哪還輪得到狼說話啊,人定勝天,人才是最大啊。”
“真是悲哀啊,人類就總是過于自負?!?/p>
“別哀嘆了,看不到狼也不要緊啊,因為我們早已經是狼了。想想在中國歷史上北方膀牧民族的圖騰大多都與狼有關,其實他們就是狼。在北方游牧民族一次次為漢民族輸血的過程中,我們其實在性格上都已經有狼的成分了。”
“那也不代表我們就是狼,我們還有狼性嗎?早已經沒有什么狼性了。真正有狼性的民族,還是歷史上的契丹,它們是我最推崇的?!?/p>
我沉默了,不再回他的話。因為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是《天龍八部》里“契丹人”蕭峰和他父親蕭遠山胸前自小就刺有的那顆“狼頭”。“狼頭”上那一雙深邃的眼睛正盯著我,我不敢直視,把頭抬了抬,望向了遠方。卻發現前方的雙龍柯蘭多和坐下的這輛雙龍雷斯特W,已經悄然無聲地幻化成了兩匹奔跑著的“草原狼”。身手矯健,強健的四肢似乎蘊含著無窮盡的爆炸性的力量,載著我們快速的向前奔行。
而我的思緒,也跟隨著這兩匹奔跑著的“草原狼”。跑著跑著,竟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遼朝,回到了契丹人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上,那里有小河潺潺,有冰天雪地,也有大山仰止……
白狼水東
《魏書·丹傳》里載:“太和三年(479),高句麗竊與蠕嚅謀欲取地豆于以分之,契丹懼其侵軼,其莫弗賀勿于率其部落車三千乘,眾萬余口,驅徙雜畜,求入內附,止于白狠水東。”《遼史》卷三十二亦載:“元魏末,其莫弗賀勿于畏高麗,蠕蠕侵逼,率車三千乘,眾萬口內附,乃去奇首可汗故壤,居白狼水東?!?/p>
世世代代,這個以狼自居的契丹民族與狼一起,一直游走在蒼茫的“白狼水東”,居陰山之根。在蒼茫的北方,契丹才是這片土地上的主人,并孤獨的守衛著北疆的領土,直到歷史把接力棒交到了下一民族的手上。
大約在900年前,女真族取代了契丹成為北方的主人,契丹民族于是西遷,直到沒有人再知道去向。在這千年的歷史里,長河之水蕩滌了華夏民族,不斷地和北方民族相互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我們之間依舊有著很大的區別,會是什么呢?惟一可以把我們區分出來的,或許就是那狼的眼神和狼的習性『我們很想知道蒙古草原狼的樣子,如今我們已知道狼的方向,所以似乎也是在冥冥之中,我們在一路向北!
在大城市里久居,我們總沒有邁開雙腿的感覺,雖然我們有“戰甲”,我們有速度,我們有靈性,但是,我沒有了往昔的疆土,我們是一頭頭的“困獸”!我時常問自己,你天賦了狼的性格,為什么不尋找先民的路?思不若行,我們已經奔跑在了遼闊無垠的大草原上,去追尋著狼與契丹的足跡。
路上,聽見雙龍雷斯特w發動機倉里渦輪增壓泄壓閥傳來的聲聲嘶鳴,仿佛是一匹孤獨的草原狼在仰天長嘯。
我告訴自己不要畏懼切困難,無論是寒冬之雪,無論是丹霞之巖,縱然穿越河谷,一步之遙就是天邊!而到底哪里可以尋得狼的蹤跡?把自己就看作是契丹人吧,你只有融入他們,領悟到了他們的想法,你才能發現他們,找到他們。
找尋自然抗爭中的狼性
我緊了緊一下雷斯持W的“韁繩”,一聲長嘯過后,跟上了前面奔跑著的柯蘭多,一前一后,飛速地馳聘在風塵里。在-20℃的氣溫里,我們體驗著作為一匹“狼”所需要剛毅。在風雪中,在河谷里,在巖壁下,寒風中傳來著同樣的一個聲音:“來吧,和我們一起再撇一次歡兒!我們狼會在最寒冷的時候奔跑,你們為什么不試試看?與其坐著冥想不如用狼的步伐丈量我們的腳下!”
踏下油門,我們一躍而起,蒼茫的草原上,柯蘭多和雷斯特w的身后已經是塵土飛揚!一起放逐、一起肆虐也起驍勇,我們用最大的扭力來回應著寒風中的那個聲音。慢慢地,我們似乎已經明白,我們身上的狼性正一點點在激發出來,并開始彌漫。
隨著血液的沸騰,也伴隨著天際的低吟,不知不覺中,我們來到
個可能地圖上都不會標記的地方,踏著冰面上的倒影,雙眸里逐漸清晰著溪水中的模樣,兩顆白森森的長牙若隱若現,這就是我嗎?是啊,這不就是我嗎l腳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向著油門踏板踩去,踏過山脊,繼續馳騁在河谷山陰。
腦海中的“狼頭”始終在浮現,還有那個一直跟隨著我們的聲音:“你們都是狼的后裔,應該按照狼的習慣去行走。把自己放到大自然中間,一步步地,就能夠接近狼的部落?!蔽覀冊谘┥纤烈庾分?,如狼一般與雪玩著各種的游戲。當我們渾身都是雪的時候,遠方那個聲音,對我們開始贊許與肯定。但當我們要向它問詢狼的蹤跡時,它又飛馳而去了,顧不得一切,也未及抖落身上的雪,我們又開始追尋。
天色已經放淡,一縷縷裊裊升起的炊煙提醒我們已經是該休息的時候了,而不遠處,那冒起來的絲絲白煙是什么?溫泉峽谷!這仿佛是一片新的天地,因為在這山谷里,我們可以暫時躲避一下那-20℃的極寒,暫停了奔跑,恢復一下那漸漸疲憊的身軀。在一口汨汨流淌的溫泉口邊,我們停下了腳步,抬眼見到了“洗心”二字。慢慢地,身上暖意在流動,原來好心的人家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溫泉水,一洗征塵。在溫泉池中升騰起的霧靄中,我們又見到那個影子對我們的默許與認可。實在太疲憊了,我們只好在這里休憩。
第二天一早,一路尋著山的逍遙,在中午時分,我們來到一片山梁之上,背影投在映紅的丹霞巖壁上。憑峭壁望去,一望無垠的山谷在我們腳下,遠處裊裊炊煙的人家,已經是該準備飯食的時間了。我們也覺得餓了,3天3夜的奔波,我們所剩的干糧也不多了。
想想這3天的時間里,從城市到鄉村,從林間到河谷,從雪鄉到丹霞,一路遇到過形形色色的物,總有一個影子與我們為伴。迎著風,我們的頭發在飄揚,我們錯了嗎?耳畔傳來天際的聲音,你們辛苦了,在每當你們尋找狼的蹤跡的時候你們已經擁有了我們狼才可以得到的一切,堅毅,勇猛,天真,不屈,你們為什么不好好看看自己?我們四目相覷,一雙英武的面龐下已經可以隱約見得一副狼的面孔。我們夢回了一次遼朝,想要尋找的,不正是內心中那向往自由向往不羈生活的那份狼性嗎?
驀然回歸
我相信其實我們已經找到了,就在那潺潺流水的小河邊,就在那蜿蜒起伏的山丘旁,就在那溫暖的溫泉峽谷里,也在那壁立干仞的高山下……
到處都有狼,到處都能看到契丹民族的影子,我們終于明白,原來狼的血液早已經在我們體內流淌。我們有在高山、林海、雪地、平原、河谷生存的能力,因為我們就是狼。我們是,我們的老伙計柯蘭多和雷斯特W也是。有你們在,我們的找尋狼性之旅才無難事!你們每一聲長嘯都把我們從放棄的邊緣拉回來。破冰而出,飛塵馳聘,大道穿梭,我們只能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