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碧峰
(孝感市作家協會,湖北 孝感 432000)
典型環境中的典型群像
——余行玉多卷本長篇小說《惡姑塘》簡論
劉碧峰
(孝感市作家協會,湖北 孝感 432000)
余行玉的多卷本長篇小說《惡姑塘》是嚴格意義上的現實主義作品,它再現了上個世紀中葉我國處在變革時期的那個典型環境,并把握住環繞人物,促使人物行動的環境,塑造出了眾多有如可以觸摸一般兀自活動在讀者面前的“這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作者既沒有一味地拔高,去創造“高大全”式的完美人物,也沒有刻意貶低,將人物妖魔化,完全是按照人物在特定環境中可能出現的面貌,自然描摹。可以說,作品塑造的人物群像,具備了典型形象必備的真實性,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都讓人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余行玉;《惡姑塘》;典型環境;典型形象
當今的文學批評,已經鮮有人以是否塑造了“典型環境中的典型性格”[1]作為文學作品塑造人物成功與否的標準。在我們讀書的年代,它可是近乎“清規戒律”一樣的評判準則。時至今日,我還清楚地記得它的理論出處和基本表述。恩格斯對于現實主義文藝作品提出的這一理論,一度成為了我們小說創作的寶典,必須嚴格遵循,否則就會被認為是不成功的作品。
余行玉的多卷本長篇小說《惡姑塘》當然應該算作嚴格意義上的現實主義作品,作者在書的《題記》中已經作了明確的表述:“天地萬物,我只寫人”。筆者推斷,作為我們同時代又是科班出身的作者,腦子里關于這個理論的印記,肯定也是根深蒂固。因而,他會自覺不自覺地將它運用到自己的文學創作中去。我們姑且不論現實主義文學是否就一定應該遵循這樣一個“清規戒律”,單就《惡姑塘》而言,它的確注重了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性格”,塑造出了眾多成功的典型人物。
典型環境的概念,是指文學作品中環繞在典型人物周圍并促使其行動典型化了的環境;也指充分體現現實關系真實風貌的人物的生活環境,它包括以具體獨特的個別性反映出特定歷史時期社會現實關系總情勢的大環境;又包括由這種歷史環境形成的個人生活的具體環境。用這樣一個概念去衡量,《惡姑塘》所再現的典型環境,說得上十分的經典。
上世紀40年代末至60年代末是中國社會大變革時期,多舛的國家命運給人們的生存狀態、思想觀念帶來的前所未有的沖擊,這就是《惡姑塘》反映出的“特定歷史時期社會現實關系總情勢”。而它的個別性,則是方家崗和姚家集兩個宗族相互仇視、爭奪生存空間展開的爭斗現實,以及它們與政治風云的交織。這樣一個典型化了的環境,應該說是充分體現了那一時期真實風貌的現實。在這樣一個總情勢下,各部又選取了不同時段,從不同的層面加以真實的再現,使其構成了“環繞在典型人物周圍并促使其行動典型化了的環境”。
三部《惡姑塘》,每一部都有各自的“特定歷史時期”的典型環境。
1.第一部《村仇》的典型環境:小農經濟條件下的生存爭斗格局。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曾經有過深厚情誼的兩個家族,本該和睦相處,然而,因為資源的匱乏,對生存空間的爭奪也就不可避免。方家崗與姚家集的世仇,是百年爭斗格局造成的死結。處在社會變革前夕的閉塞山村,爭斗格局依舊。主宰姚家集命運的鄉紳姚靜園先生在病榻上躺了大半年,顯然已經不久于人世了,卻突然作出了一個出乎族人意料的決定:將腳背塘作為陪嫁,送給了那個敵對的宗族方家崗。姚家集有田地數百畝,腳背塘是唯一的水源,全族家家戶戶都指著那點兒水源過日子,這樣一個決定意味著什么?不等于是讓仇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么?這一舉動在姚家集姚氏宗族引起的震動,可想而知。它所激起的憤怒情緒,像地火在姚家集暗暗地涌動著,遲早會爆發出來。爭斗以水源為焦點達到白熱化,最終引發了一場血腥的械斗。
2.第二部《村殤》的典型環境:社會變革演繹出的人際沖突格局。新的社會制度,給偏遠的山村帶來的改變是多方面的,不單單是新的思想、新的觀念,更有新的生存方式和新的生活軌跡。人民公社的成立,兩個世仇的村莊被人亂點鴛鴦譜,生拉硬拽到一塊兒,成為了一個生產大隊。繼而因興修惡姑塘水庫,方家崗整體搬遷至姚家集,圍繞權力和生計展開的人際矛盾沖突愈演愈烈。人民公社初期的浮夸風,引發了一場空前的災難,相互仇視著的兩個宗族,并沒有因為饑餓的死亡威脅而減少爭斗,反而加劇了沖突。相互傾軋中,一些人喪失了生命,另一些人則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權力格局也有了一次根本性的顛倒。
3.第三部《村劫》的典型環境:宗族矛盾與政治斗爭高度交織的爭斗格局。惡姑塘水庫的修建,改變了兩個村莊遙遙相對的村落格局,也改變了一些人的人生命運,卻沒能化解兩個宗族的敵視心理。方家崗人遷入姚家集,風風雨雨走過了近十年,幾乎在所有涉及到雙方利害關系的問題上,仍然都會尖銳對立。一方面,他們事無巨細,哪怕是芝麻大的一點兒小事,都可能擦出火星兒來。另一方面,任何一個家庭與對方發生了糾紛,全族人必然會一齊上陣,像狼一樣群起而攻之。一場空前的浩劫,舉國瘋狂,更為方姚宗族爭斗提供了土壤,使其有了新的形式和內容。經歷了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政治運動,人們早已習以為常。方家崗人和姚家集人的創舉,是能夠將政治運動恰到好處地運用于宗族爭斗。從造反奪權,到清理階級隊伍,狂熱起來的人們再一次把兩個宗族弄得壁壘森嚴,尖銳對立。終于在追查反革命集團過程中,再一次達到白熱化。專注于宗族爭斗的人們,對正在迫近的一場毀滅性災難渾然不覺,毫無防范。
《惡姑塘》已出的三部,各自再現的這樣一些“特定歷史時期”的典型環境,使得各色人物有了廣闊的活動空間。
所謂典型人物形象,就是具有典型性格的藝術形象,是文學作品中,作者通過環繞人物、促使人物行動的典型環境塑造出來的人物。長篇小說《惡姑塘》提煉出了眾多的典型人物形象,使那一個個獨特的“這一個熟悉的陌生人”,有如可以觸摸一般兀自活動在我們面前。
《惡姑塘》中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都讓人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筆者少時生活在農村,對他們太熟悉了。他們就像是我的叔伯,我的堂兄弟。眾多人物,或善良,或陰險,或聰明,或愚昧,或憨厚,或狡黠,或大度,或狹隘,面目各異,無不讓人感覺到他們的真實存在。小說閱讀過程中,不止一次產生了這樣的錯覺,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自己所熟悉的時代,又回到了那群自己所熟悉的人群中間。
1.把握住環繞人物、促使人物行動的典型環境,塑造出來的人物形象真實可信。《惡姑塘》中“環繞人物、促使人物行動的環境”,如前所述,是中國社會處在大動蕩和大變革時期,兩個宗族因為生存空間,因為利益得失,更因為仇恨心理而相互爭斗的嚴酷現實:
——小農經濟環境生產方式條件下,生存空間的爭奪,注定也就成為了爭斗的焦點。為了爭奪水源,方姚兩個宗族各色人物施詭計,耍陰謀,勾心斗角,不惜挑起宗族械斗,更有甚者陰謀殺人(第一部《村仇》)。
——新的社會制度和政治格局下,生存空間的爭奪退居到了次要地位,爭斗的焦點圍繞宗族主導權和個人權力之爭展開。為了自身利益,宗族間、家庭間、個人間的相互傾軋呈現出更加激烈的態勢(第二部《村殤》)。
——舉國瘋狂的浩劫,更為方姚宗族爭斗提供了極佳的土壤。經歷了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政治運動,對政治斗爭早已習以為常的人們,恰到好處地把它運用到了宗族爭斗之中(第三部《村劫》)。
作者很好地把握住了這個環境所具有的本質特征,并據此設計出了眾多真實可信的人物形象。地處偏遠山鄉的方家崗和姚家集,人性本質總體上說,是本分和善良的,民風古道淳樸。人們盼望幸福美好,與人和睦相處。然而,利害當前,他們又會暴露出極端的自私性。兩族人無休無止的爭斗,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傾軋,從根本上說是帶有盲目性,甚至是愚昧的表現。由此,我們在書中既看到了姚靜園、方正賢、方正良和方少賢這樣一些有著良好愿望,但在現實面前無能為力的人物,又看到了姚仁禮、姚啟富、方道初和方天江那樣一群本質上也許并不壞,但為了自身利益卻不惜加害他人的各色人物形象。作者游刃有余地讓人物活動于特定環境之中,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無不真實可信。
2.人物形象的獨特性,使其符合產生“這一個熟悉的陌生人”的典型特征。《惡姑塘》人物形象眾多,那些生動的形象,都具有濃厚的社會基礎,能夠得到廣泛的社會認同,許多都可以被看作是人物形象的共名:姚靜園——避世知識分子、饒興國——早期鄉鎮干部、姚啟富——權力欲極強人物、胡賤貨——造反起家者。但真正獨到的,應該說是人物形象的獨特性。
首先是人物的行為舉止,既符合特定環境下身份的角色地位,又體現了其區別于他人的個性特征,完完全全是作者從人們熟悉的現實中提煉出來的“這一個熟悉的陌生人”。譬如姚靜園這個人物,“少年時期,他也有過勃勃雄心,立志十年寒窗,一舉天下聞名。可是生不逢時,一夜間,施行了千多年的科舉制度被廢除,阻塞了他的仕進之路。既然仕途不通,那么縱情于山水之間,過一種閑云野鶴的生活也是一種選擇。他決心效法先賢陶淵明,退隱山林做一名隱士。”他的獨特處在于孤僻,在于對物質財富的淡漠。夫人逝世后的二十年不出門,他把自己關進書齋,靠了對愛妻的追憶和書本苦度余生。在姚家集這樣一個偏僻的窮山村,有了這么一位不同流俗的人物,人們理所當然地會把他當作怪物。再譬如方道初這個人物,與千千萬萬同時代的中國農民一樣,自私,狹隘,偏執,但卻并非十惡不赦。在惡姑塘改造那件事情上,他也曾真心實意想幫方正賢把事情辦成,最后為爭奪水源不惜陰謀殺人,是生存壓力使然。
其次是人物的處世態度和行為方式,會因為時勢的不同而不同,即便是同一人物,也會因為時勢的發展和變化而有所改變。以姚啟富為例,這個人物不同時期的思想境界、行為方式,甚至于人格品質,都呈現出極大的差異。他是貫穿全書的主要角色之一,性格前后的改變,由邪惡到正直,再到正氣,有一條清晰的發展脈絡,既讓人看到了一個再現的“典型環境”,又讓人物的思想、行為有了真實可信的依據。
對于人物形象,作者當然會傾注自己的好惡愛憎,并對其各有褒貶。筆者曾試圖給書中人物形象作出分類,結果卻徒勞無功。但是從中也厘清了一點,就是對一部分人物,作者的態度是褒多于貶,而對另一部分人物,則是貶多于褒。前者如姚靜園、方正賢、方正良、姚靜林、方少賢、姚金秀等,后者如姚仁禮、姚啟富、姚啟貴、方道初、姚二懷等。對于多褒者,作者并不忌諱他們性格上難免的人性弱點;對于多貶者,也對其人格或性格方面的缺陷給予了高度的同情。既沒有一味的拔高,去創造“高大全”式的完美人物,也沒有刻意的貶低,將人物妖魔化,完全是按照人物在特定環境中可能出現的面貌,自然描摹。唯其如此,人物才具備了典型形象必備的真實性。
《惡姑塘》眾多的典型人物群像,不可能全說到,筆者謹摘其主要者作簡略的分析。作者所褒人物,有一條很清晰的延續線索,從姚靜園到方正賢,再到方正良和方少賢,他們都有一個良好的愿望,也曾作過不懈的努力,想要化解兩族矛盾,但在現實面前,他們無能為力。
姚靜園是一個不幸的人物,這個不幸,不是因為貧窮,也不是因為命運的坎坷,而恰恰是因為他生在了富貴之家,恰恰是因為他人生道路太過平坦。這樣的人物并不少見,他們從小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有著太多的幻想,卻疏于實踐,最終一事無成。他在掌管家業后,允許方家崗人共享部分水源,想以此來緩解方姚兩族矛盾。囿于姚氏家族的族規,他能做的,僅限于此。但臨死前作出將水塘作陪嫁送給女婿方正賢的決定,存在著顯而易見的失誤,它導致了方姚兩姓矛盾的激化,并引發了一場血腥械斗。
方正賢作為窮人家的孩子,父母雙亡后寄人籬下,本無大志。未來岳父與他那場關于“男人責任”的談話,激發了他的男兒志向。得到惡姑塘之初,他一度是那樣的喜悅,以欣賞的目光看待它。他眼中的它,是方姚兩村豐收的希望,是他展示自我的人生舞臺。很快,用水矛盾的危機就顯露了出來。為了滿足兩族用水,他決定要改造惡姑塘,增加蓄水量。由于姚家集人的狹隘,改造計劃泡湯。血腥械斗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試圖前去阻止的他被人謀殺,妻子姚美鳳也產后聞耗身亡。
方正良和方少賢兩個人物身上,有著方正賢的影子。方正良一直生活在方姚械斗的陰影里,他用一層冷漠的外衣把自己包裹起來,看似與世無爭。他希望方姚兩族能夠實現和解,并試圖以實際行為淡化矛盾。但當“比親娘還親”的堂嫂吳雙華為姚家集人所逼,含冤離去時,他也不得不奮起一擊。方少賢承襲了其父方正賢的寬以待人的性格,所不同的是,方正賢是與生俱來的先天寬厚,而方少賢則是自我克制的后天寬容。曾經浪跡天涯的經歷,讓他眼界開闊,對問題有了遠勝于他人的洞察力和判斷力。最后他也與父親一樣,為他人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姚靜林是一個不得不提到的人物,從性格上說,他更具典型性。讀書人的他,沒有讀書人的韜略,卻有讀書人的迂腐。雖然堂兄姚靜園曾告誡過他,“村里的事,你萬不能承頭,你不是那塊料”,但由于虛榮心,他還是在姚啟富的攛掇下,出任了姚家集公產會會長,成為了姚啟富手里擺弄的一顆棋子。錯綜復雜的各種矛盾弄得他焦頭爛額,終因械斗命案而亡命天涯。
作者所貶人物呈多樣性,但歸結到一點兒,還是一個道德觀的評判。老實說,筆者認為這一類人物,比前一類多少帶有理想化的人物寫得更精彩,因為他們更真實。
姚啟富是一個復雜的人物。作者總體上對其持否定態度,但許多時候,又不乏理解與贊許。第一部《村仇》中,他是一個極端自私的本位主義者,在姚家集公產會權力之爭中,他為了抵制姚仁禮,通過暗箱操作,掌握了實際控制權;與方家崗人的水源之爭中,策劃于幕后,耍盡伎倆,挑起了方姚械斗。這里,作者給他展現的,完全是一副邪惡的嘴臉。第二部《村殤》中,他憑著過人的精明,審時度勢,終于成為了姚家集權力第一人,繼而又成為了包括姚家集和方家崗兩個村在內的同心大隊權力第一人。其間,他一方面真心實意想要彌合方姚兩族矛盾,另一方面為掌控已經到手的權力又不惜昧心逆施。一場與其說是天災,不如說是人禍的災難,讓他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權力轟然倒塌。這個時候的他,身上多少有一些正氣的東西,至少,他是真心想把關系到兩族人生計的事情辦好。第三部《村劫》中,已經無足輕重的他,對方姚矛盾的發展趨勢憂心忡忡,為了阻止方姚矛盾再一次激化,卻打算與“仇敵”方天江聯合,共同把握同心大隊的政治走向。他雄心勃勃,無奈老天爺跟他過不去,已經病入膏肓。他死了,卻完成了靈魂的凈化。
姚仁禮是一個典型的悲劇式人物。他精明,工于心計,卻不幸遇上了姚啟富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在姚家集公產會權力之爭中,他每每落入姚啟富的圈套,使他離自己企望的那個權力越來越遠。最終,在饑餓的惡姑塘水庫工地,他因姚啟富不給飯吃病餓而死。
方道初這個人物,如前所述,他的性格特點是自私、狹隘和偏執,為了自身利益,他能夠傾注全力去投身某些對別人有益的事情,也可以赤膊上陣去干損人利己甚至傷天害理的事情。倒是他兒子方天江,在掌握方家崗大權后,做得比他老爹聰明,極力緩解消除新屋和老屋兩個房分的矛盾,取得了顯著的成效。
姚二懷可以說是作者最深惡痛絕的人物。靠造反起家掌握同心大隊大權后,行為魯莽而不計后果,一次又一次使得方姚矛盾趨于白熱化。他這個性格的形成,一方面是父教缺失的結果,假如不是姚靜林不負責任的出逃之舉,也許他性格上就不會形成如此頑劣的痼疾;另一方面,也是環境熏陶的結果,在姚家集那樣一個宗族風氣氛圍中,不出一個姚二懷,也會出一個姚三懷或姚四懷。
除上述這些,書中還有一些不太重要的人物,也寫出了他們的典型性。較突出的如猴兄弟和賴兄弟,他們那些“冒著傻氣”的言行舉止,都十分的經典,生活中隨處可見,讓人讀著忍俊不禁。還有就是那個陰陽怪氣的胡克西,他的那副嘴臉,其實就是某些人的真實寫照。當然,也毋庸諱言,書中也有個別臉譜化了的人物,如胡賤貨那個人物,雖然寫得很精彩,但那些漫畫式的描寫,使得人物多少有些失真。
[1] 恩格斯.致瑪·哈克奈斯[M]//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61.
(責任編輯:余志平)
2014-03-14
劉碧峰(1957- ),男,湖北應城人,孝感市作家協會主席。
I206.6
A
2095-4824(2014)04-005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