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市場化對企業信貸融資影響研究——兼論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

郭耀蔓，夏振洲

（1.中國工商銀行，北京 100096；2.中國人民銀行周口市中心支行，河南 周口 466000）

利率市場化對企業信貸融資影響研究
——兼論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

郭耀蔓1，夏振洲2

（1.中國工商銀行，北京 100096；2.中國人民銀行周口市中心支行，河南 周口 466000）

通過對河南省近5年來不同類型企業貸款數量以及利率水平的趨勢分析和數據生成結構突變點檢驗，描繪了中小企業信貸擴張的“嘗試-壓力-拓展”路徑，認為2009年“天量信貸”為中小企業貸款增長提供了契機；持續上行的負債成本是銀行維持和擴大中小企業信貸規模的動力；中小企業信貸資產質量保持穩定是銀行擴大對其信貸投放的關鍵。針對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提出了繼續推進利率市場化改革、保持一定的經濟發展速度和適度寬松的融資環境等建議。

利率市場化；企業融資

近年來，存款利率上浮區間擴大，CDs推出表明我國利率市場化已進入核心階段，利率的杠桿作用也越來越明顯。利率市場化進程中，微觀經濟主體面臨的決策條件發生了變化，其行為模式也隨之改變。謝靜、詹向陽和許兆春等[1-2]分析了利率市場化對金融機構的影響，但利率市場化是一個信貸資源配置方式的逐步轉變過程，分析其對實體經濟部門的影響更具意義。在利率管制條件下，部分小微企業即使愿意支付較高利率也難以獲得貸款，即存在著信貸配給現象。利率市場化是否對緩解信貸配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本文以河南省為例，試圖分析利率市場化對不同規模企業信貸融資的影響，以期正確評估其效果并嘗試提出下一步改革的建議。

一、利率市場化對企業信貸融資影響的主要觀點

隨著我國利率市場化進程的加快，特別是存款利率上限的拓展，利率市場化對不同規模企業信貸融資的影響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不少專家學者提出了不同見解。

部分研究認為利率市場化會進一步推高中小企業的融資利率。德勤中國[3]調查顯示，企業從銀行取得貸款的利率跟其規模大小緊密正相關，規模越小，貸款利率在基準利率基礎上上浮的可能性越大，反之亦然。沈建光[4]推斷，如果利率市場化進展較快，而國企改革、財稅改革、政府行為約束沒有很好推進，那利率上漲必將帶動整個資金價格繼續走高，這使得本就融資困難的中小制造業企業進一步受到擠壓。

更多的專家學者傾向于利率市場化改革會有利于中小企業融資這一觀點。崔歷[5]認為利率市場化之后，中間部門的利差減少了，對很多企業是一個利好，這個過程中中小企業的支持也會加大。普華永道[6]發布的2013年銀行業調查顯示，87.3%的中國銀行家把小微企業作為自身所在銀行首選的發展客戶群，這一比例比大中型企業超出50個百分點。其最新報告認為有跡象表明，2014年，外資行也考慮其業務重點調整為小微企業。茅于軾指出利率市場化是一個多方共贏的選擇：最大的受益方當然是廣大中小微企業，其融資渠道得以擴充，融資成本得以降低。中國人民銀行分支機構的研究為我們提供了更多細節。陳佳佳對揚州的調查發現，短期和中期貸款利率（3年（含）以下期限）有明顯的規模差別。其中，大型企業貸款利率最低，而小型企業貸款利率最高。但長期貸款利率（3年以上期限）則無顯著的規模區別。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中長期貸款多為項目貸款，能被銀行認可的項目貸款，其企業多具有較好的資信狀況，所以企業規模在長期貸款利率方面的差別較小。但從數量來看，銀行機構加大了對小企業的金融支持力度，貸款發生額波動增加。

從現有文獻來看，各方對利率市場化背景下企業融資的話題關注程度較高，但分析者對不同類型的企業受沖擊程度的判斷主要依據主觀經驗，利用計量模型分析的還比較鮮見。本文試圖通過對2009年以來不同類型企業的月度貸款數量、利率水平的分析，厘清利率市場化對緩解信貸配給的影響。

二、不同規模企業貸款數量、利率趨勢

為了對河南省不同規模企業信貸融資趨勢進行分析，本文選取了2009年1月—2013年12月這5年間的大、中、小企業的貸款利率在央行基準利率基礎上的浮動指數（見圖1）以及不同類型獲得貸款的數量。各月的浮動指數是根據各期限貸款的利率以發生額為權重加權平均而得，不同類型企業獲得貸款的數量取了自然對數（見圖2），原始數據均來源于中國人民銀行鄭州中心支行。

圖1 2009—2013河南省各類型企業貸款利率浮動情況

圖2 河南省各類型企業貸款發生量（取自然對數后）走勢圖

從圖1可以看出，大型企業貸款利率走勢比較穩健，近5年來未有明顯的趨勢性變化。本文推測，大企業貸款利率受債券市場利率的影響，難以提高。同時，銀行負債成本逐步提高，貸款利率下行的可能性亦不大。因而，大型企業貸款的利率保持相對穩定。初步地看，中小型企業的貸款利率則在2010年下半年開始有明顯的下降。我們判斷，2009年“天量信貸”背景下，中小企業貸款可得性增強。中小企業貸款占比提高并未導致不良率明顯提升，因而銀行“默認”了這一擴張路徑。同時，由于存款利率上限進一步拓展，銀行負債成本上升明顯，彌補成本的壓力促使銀行開拓中小企業信貸市場，中小企業貸款，特別是小企業貸款占全部貸款的比例持續走高（見圖3），從而這一市場競爭趨于激烈，貸款利率下降。因而，2010年下半年以來，不同規模企業的貸款成本有趨同的傾向。如果中小企業信貸占比提高，同時貸款利率下行，這就表明我國長期以來信貸配給現象有所緩解，利率市場化的效果顯現。我們把上述路徑歸納為“嘗試-壓力-拓展”，下面對這一假設進行實證分析。

圖3 河南省小企業貸款占全部貸款比例變動趨勢圖

二、實證分析

（一）模型選擇

政策改變、自然災害、石油危機等沖擊可以使經濟變量的參數發生改變，結構突變點檢驗有助于厘清最重要的影響因素。本文沿用許兆春內生性突變點檢驗方法，對所研究的時間序列進行分析。常用的內生突變點檢驗方法有遞歸回歸法、滾動回歸法、循序回歸法等，經實驗對比，本文采用滾動回歸法。

滾動回歸法是從原樣本的第一個觀測值開始，取K個觀測值（一般取全部觀測值的三分之一左右）構成第一個子樣本。然后以第一個子樣本為基礎，按順序每次后移一個觀測值，構成一系列新的子樣本，子樣本容量保持為K。用每一個子樣本按如下ADF檢驗式進行檢驗，并計算ADF值。

然后用最小的ADF值與臨界值比較，判斷是否拒絕，H0：存在單位根。如果有某個ADF值小于臨界值，說明原序列存在結構突變。我們通過編寫簡單的程序，在Eviews5.0上實現以上檢驗過程。

（二）突變點檢驗

按照本文上述的方法對大型、中型和小型企業的利率和貸款數量時間序列進行結構突變點檢驗，結果顯示（見表1）。為了進一步了解各變量的發展趨勢，我們對其做了線性回歸，將增長率（回歸直線的斜率）列于表1。大型企業貸款利率和貸款數量均未發生數據生成結構的突變，我們推測大企業融資渠道多（股權融資、債務融資等），貸款議價能力強，其合理的信貸需求無論是貨幣政策松緊、利率市場化程度如何都能得到滿足。中型、小型企業貸款的利率和貸款量均出現了突變。中型企業貸款利率于2010年8月份出現轉折性下行，其后兩個月小型企業貸款利率也步其后塵，其中小企業貸款利率在突變點前后走勢變化最為明顯，由正的0.005轉為負的0.0051。在貸款數量方面，小型企業的突變發生時間出現在2011年2月。兩個月后中型企業也發生了同樣的變化。對于這兩個類型的企業貸款利率先于貸款數量本文做如下推斷：2009年我國信貸年內增量創歷史新高，許多中小企業也獲得了銀行部門的支持，由于信貸供應量偏大，中小企業信貸市場賣方的談判能力隨之減弱，當年及隨后發放的貸款利率走低，隨著較高利率的貸款逐漸到期歸還，大約經歷一年的時滯后，貸款“降價”的影響顯現。貸款成本的下降導致企業需求不斷增長；而業內預期的貸款違約率上升并未出現，銀行供給的積極性未受嚴重沖擊。因而，中小企業貸款數量進一步增加，在2011年后增速明顯提高。

表1 含有結構突變點檢驗結果（滾動回歸法）

（三）格蘭杰因果檢驗

為進一步厘清不同規模企業獲得貸款數量和利率之間的關系，我們分別對大型、中型和小型企業貸款數量和利率水平做了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結果見表2。大型企業貸款數量和利率間無統計意義上的因果關系，可能是由于該類型的企業貸款與國家的產業政策有關，而利率受貸款的替代品（股權融資、債券融資）的成本吸引，受信貸產品利率市場化影響較小。中型企業貸款利率是其貸款量的格蘭杰原因，反之則不成立，本文推測原因是部分中型企業因貸款利率下降而更多倚重信貸融資而致。小型企業貸款數量是其利率的格蘭杰原因，說明該信貸子市場競爭激烈導致利率下行。

（四）實證分析的簡要結論

通過內生突變點檢驗和格蘭杰因果關系分析，我們得出以下初步的簡要結論。

一是“天量信貸”可能是中小企業信貸可得性提高的發軔點。中小型企業原來一直是信貸資金的“高地”，但2009年我國信貸增量創歷史新高，銀行客戶群隨之擴容，因而部分中小企業信貸可得性提高，“融資難”問題得到初步緩解。同時，中小企業融資成本在2010年下半年開始下降，“融資貴”問題亦有所紓緩。大型企業貸款利率基本不變，中小型企業貸款利率下行，銀行經營壓力增大，從而積極爭奪中小型企業信貸市場，這與許兆春的銀行存貸利差縮減、銀行積極開拓中小型企業信貸市場研究結論基本一致。

二是成本壓力是銀行開拓中小型企業貸款的推動力。2013年中國人民銀行鄭州市中心支行銀行間問卷調查顯示，認為貸款利率放開對金融機構產生影響的銀行占比高達九成，銀行已明顯感到利率市場化的壓力。55.4%的機構采取了調整客戶結構策略，特別是中小金融機構在這方面表現尤為突出。據對河南省212家地方法人金融機構的調查顯示，由于在對優質客戶的競爭中處于不利地位，它們主動調整客戶結構，加大對小微型企業、“三農”企業等的市場開發力度。因而，如果沒有利率市場化帶來的成本壓力，金融機構就很難有充足的動力開拓中小型企業信貸市場。

三是中小型企業貸款質量穩定是其占比不斷提高的保障。以小型企業貸款為例，該類別的貸款占全部貸款的比例近5年提高10余個百分點，其背后是該類貸款質量的穩定。我們查閱了河南省銀監局近3年的銀行業運行情況報告，發現河南省不良貸款總體處于下降態勢，所以經濟穩步增長環境下，中小型企業信貸質量較好是銀企合作均衡不被破壞的關鍵。

四是政策傾斜是中小型企業貸款持續增長的助推器。近年來，中國人民銀行等部門推出了一系列“支小”的政策，為中小型企業信貸融資創造了有利的政策環境。本文對周口市的調查顯示，國有商業銀行周口分行普遍簡化對中小型企業的貸款審批流程，貸款發放不受上級行下達的貸款增長規模的限制。周口銀行和該市農村信用社更是把支持中小型企業作為信貸工作的主戰場。信貸政策的傾斜使中小型企業貸款增速連年不低于全部貸款增速，對緩解信貸配給現象起到了明顯政策引導作用。

三、政策建議

本文粗略描繪了“嘗試-壓力-拓展”金融機構拓展中小信貸市場的三部曲：2009年天量信貸為金融機構擴大對中小型企業的信貸投放提供了歷史機緣；利率市場化銀行負債成本提升的壓力是其拓展中小型企業信貸市場的動力；信貸政策則有利于銀行和中小型企業更緊密地結合。總體來講，這是一幅較為理想的圖景，但要維持、發展中小型企業信貸市場還要多方努力。

（一）推進存款利率市場化改革，給銀行以成本壓力

發揮價格在資源配置中的杠桿作用，持續推進存款利率市場化，給銀行以適當的成本壓力，促使其努力開拓中小企業信貸市場。要積極推進存款保險制度，推動機構建立良性的資產負債自我約束機制。試點大額可轉讓存單面向企業、個人發行的制度，增強金融機構主動負債的能力。適時拓寬存款利率上限，引導銀行業金融機構合理確定負債策略，統籌考慮資產收益與負債成本，從而更有動力創新金融產品和信貸服務方式，拓展收益相對較高的中小微企業信貸市場。

（二）平衡好經濟增長和物價穩定的關系，為中小企業穩健發展創造良好的貨幣環境

物價波動幅度過大或貨幣政策過緊都會率先沖擊中小型企業。因而，要平衡好宏觀經濟增速和物價總體穩定的關系，保持貨幣政策定力。短期內，要積極運用常規借貸便利等工具防止銀行間短期利率大幅波動，為銀行支持實體經濟創造良好的利率環境。長期看，要逐步縮小經濟增長速度和貨幣供應量增長率之間的差距，為中小型企業持續穩健發展提供良好的貨幣環境。

（三）運用好支農、支小再貸款工具，繼續向中小企業信貸投放傾斜

為進一步增強其信貸政策引導功能，央行已把再貸款種類就由三類調整為四類。其中，支農再貸款、支小再貸款將在引導金融機構支持中小微企業方面發揮重要作用。中國人民銀行各分支機構要搭配運用好四類再貸款工具，為金融機構擴大小微企業、“三農”等方面的信貸投放增添動力。同時，做好中小企業信貸導向政策評估并將評估結果在適當范圍內公開，給金融機構以支小的壓力。

（四）銀政企通力配合，共同促進中小型企業融資

首先，企業要完善內部管理機制，規范經營行為，優化自身條件。一是提高經營管理水平，改善財務運行質量，向銀行貸款的財務指標積極靠攏；二是提高產品科技含量，確保技改投入成功率，在項目選擇上符合銀行貸款意圖；三是提高企業資信等級，依法規范企業行為，在誠信度上符合銀行貸款條件。

其次，銀行要改進金融服務，加大支持力度。一是要做到“批發”與“零售”業務并舉，盡量降低小企業貸款的門檻；二是要大力推行商業票據的使用，擴大商業票據的承兌、貼現業務，努力降低企業融資成本；三是開展全方位綜合配套的中小企業金融服務，做到方便、快捷和高效。

再次，地方政府要加強協調，落實有關扶持政策。一是落實國家扶持政策，加快擔保體系建設。二是扶持企業技術創新。要根據本地財力狀況，安排一定資金投入，重點用于創業資助、成果轉化及符合國家產業政策技改項目貼息等，積極探索建立面向科技型、成長型小企業的風險投資機制，扶持和引導小企業向“專、精、特、新”的方向發展。三是轉變政府管理職能。地方政府要轉變對小企業的管理方式及職能，從直接管理轉變為間接管理，從行政管理轉變為協調服務，從面向行業轉變為面向全社會，為小企業創造出一個公平競爭的外部環境。

[1]詹向陽.全面放開貸款利率管制對金融機構的意義和影響[J].西部金融，2013，（9）：7-10.

[2]許兆春.利率市場化對銀行利差的沖擊研究[J].金融發展研究，2014，（2）：42-45.

[3]德勤.中國企業利率市場化應對之策[EB/OL].http://www.boraid.com，2014-02-25.

[4]沈建光.2014改革陣痛[EB/OL].http://caixin.com，2014-01-28.

[5]崔歷.利率市場化沖擊企業借款成本存在爭議[EB/OL].http://www.cnena.com，2014-02-25.

[6]姜樊.扶持小微企業仍是今年重點[EB/OL].http://news.163.com，2014-03-10.

1003-4625（2014）06-0080-04

F832.5

A

2014-04-15

郭耀蔓（1987-），女，河南開封人，碩士；夏振洲（1975-），男，河南鹿邑人，經濟師。

賈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