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情，沉香拈

王祥夫

沉香現在是太貴了，當然古時候也貴，但不像現在驟然騰貴。

沉香的產量太低，沒有那么多真沉香，所以假貨大行其道。中國現在幾乎不產沉香，日本也沒有。在日本，幾乎從古時開始所用的沉香都是從東南亞一帶進口，國寶級沉香“蘭奢待”秘藏在東大寺，看一眼算是此生有福。

小時候，記得有一次，父親從外邊興沖沖地拿回來一包看似腐朽了的木頭，黃黃的，上面好像有土。父親對母親連說這是好東西，要母親把它放在衣箱里。我以為是要用它來香衣服，現在想想，那可能就是土沉香。那時候，既沒人熏香，也沒人敢戴手釧。別說沉香，哪怕就是白奇楠，也沒人敢張揚。父親拿回家的“香木”，后來去了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在那個時代，品香、斗茶豈是工農兵的行為？直至“文革”，什么古玉古瓷，往外扔都怕人看著。人們一切都講新，舊的都不要。當時家里買了一把新茶壺，上面刻著四個字：斗私批修。用這樣的壺喝茶，心情怎么好得起來？

沉香貴重，但現在好像到處可以看到人們戴沉香手釧，不用多想，十之有九都是假的，大一點的雕件，更沒什么真貨。

沉香之妙在于一旦點燃其香便變化萬千，這個沉香和那個沉香不一樣，就是同一小塊沉香，“頭香”和“尾香”也各有其妙。聞過真正的好沉香，便是一番經歷，吃飯與喝茶能說是“一番經歷”嗎？不能。張愛玲懂沉香，她的小說《沉香屑》，單說題目，她就懂。在這世上，有拿著一大塊沉香當劈柴燒的人嗎？古人說“一瓣心香”，這個“瓣”字還算靠譜，“拈香”也對，用食指和拇指把一小瓣沉香拈起來。如用三指便是“捏”，若五指全上，便成了“抓”。一個“瓣”字，一個“拈”字，足見沉香之珍貴。

我現在寫東西也喜歡燒一點點沉香，小指甲蓋兒那么一小片就足矣。其實說到沉香，是既不能用“燒”字，也不能用“點”字，而是“爇”字。“爇”字何解？請去查字典，如果字典里的解釋你不滿意，那就意會吧。

印度老山檀也好，但不能跟沉香比，因為它的香氣太單薄，而沉香，是渾厚而變化萬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