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授受關系方向性的日中對比——以日語授受補助動詞為中心

周莉莉

(湖南財政經濟學院 外語系，湖南 長沙410205)

表達授受關系時，如果只是使用授受動詞來表達物物的授受，于中國的日語學習者而言并非那么困難，只要把握準給予者與被給予者的身份和地位，選擇適當的授受動詞就可。但是，要正確的使用授受補助動詞來表達恩惠的授受往來，卻沒有那么簡單。接下來我們將以《中日對譯語料庫》［1］中收錄的《雪國》、《砂女》等21 部小說的日語原文及漢語譯文為依據，通過對授受補助動詞的考查，對日中授受關系的方向性進行比較。

1 恩惠方向性

通過以下例句，我們來對比下授受關系的恩惠方向性在日中表達中的異同。

1．12 ～てくれる3

(1)君から頼んでみてくれよ。

你幫我求求看吧。

(2)東京へ売られて行く時、あの人がたった一人見送ってくれた。

我被賣到東京時，只有他一個人來給我送行。

1．2 ～てやる/あげる

(3)駅長さん、弟をよく見てやって、お願いです。

站長先生，我弟弟就請您多照應，一切拜托了。

(4)しかし僕には、なんにもしてやれないんだよ。

可是，我并不能為她做什么事。

(5)お煙草を忘れていらしたらしいから、持って來てあげたんですわ。

您忘記帶煙了吧，我給您送來啦。

1．3 ～てもらう/いただく

(6)そうすれば女はさいわい素人だから、細君にもいい遊び相手になってもらえて、退屈まぎれに踴の一つも習えるだろう。

幸而這女郎不是風塵中人，可以請她給太太做伴，無聊時還可以跟她學段舞蹈解解悶。

(7)うちへ寄っていただこうと思って、走って來たんですわ。

想請你到我家來坐坐，才跑過來的啊。

由上述可知，日語授受補助動詞譯成漢語的話，除了“給”之外，還可以是“幫、為、請”，根據《現代漢語詞典》［2］的記載，“幫、給、為、請”這些字都包含著“幫助”的意思，也能表達出施與對方恩惠的行為，因此當和其后的人稱代詞“我、您、她、你”一起使用時，在一定程度上也能指示出恩惠的方向性。

如果把“(1)你幫我求求看吧”直譯的話就會變成“私のために頼めよ”，可以說是中式的日語表達，因為我們的頭腦中并沒有清楚的意識到其中的恩惠方向性。然而，這些日語原文卻因為使用了“～てくれる、～てあげる、～ていただく”等本身具有恩惠方向性的授受補助動詞，把恩惠往來清楚呈現出來的同時，恩惠由人及己或者由己及人的方向性也明確的展現在我們的眼前。由此可見，在處理授受關系時，相對于漢語中極少的恩惠方向性表現，日語中恩惠方向性的表達是極為常見的。

因此，日語學習者如果再遇到“幫、為、給、請”句，在譯成日語之前，首先要想到恩惠方向性的存在。當然，也不能說只要掌握了這一訣竅，就一定會表達出地道準確的日語，反而還有可能出現一些容易忽略的問題，比如以下的例句。

(8)これが覚えていてくれたの?

你是說它還記得我嗎?

(9)それじゃ、帰る時連れて行ってあげようか。

那么，我回去的時候帶你同去好吧?

(10)女中に使っ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の?

你不能雇我當女傭嗎?

以上譯文中都沒有“幫、為、給、請”，這樣就不會意識到恩惠方向性的存在，也就不能表達出地道的日語，往往會變成直接的中式表達。比如，有不少人會把“(8)你是說它還記得我嗎”譯成“これが私のことを覚えているの?”，和原文相比，雖然意思上沒什么改變，但原文中所隱藏的“因為它還記得我，所以我非常高興非常感動”這種感恩的心情以及恩惠的移動就完全沒能展現出來。接下來，再看看下面這個經常讓日語學習者感到困難的例句。

(11)ほんの子供ですから、駅長さんからよく教えてやっていただいて、よろしくお願いいたしますわ。

他還完全是個孩子，請您多加指點，拜托您了。

譯文中的“請您多加指點”往往會被譯成“駅長さんがよく教えてください”，然而原文卻在一個句子中重疊使用了兩個授受補助動詞來表達其中的兩種恩惠授受關系。“～てやる”表達了恩惠從“駅長”到“弟”，“ ～ていただく”表達了恩惠從“駅長”到說話者本人之間的移動。這種表達的確不可思議，但卻又一次強調了恩惠方向性在日語授受表達中的特別存在。

通過以上對比，可以得出如下結論:日語的授受關系表達存在著明顯的恩惠方向性。但是，什么原因導致了如此強烈的方向性?一位叫Ruth Benedict 的美國女社會學者曾經說過:“要想使日本人痛苦的話，其實非常簡單，只要給他個東西就行，因為這樣一來他就總會想著這個事情，總想還個東西給對方，不然他就會為此而苦惱不已。”［3］如上所述，日本人對于物品的往來、特別是人際關系往來中所產生的恩惠是非常敏感的，也正是因此，日語總是會用各種授受補助動詞來清楚的表達出其中的恩惠關系。如果從他人那里受到恩惠，就可以通過恩惠方向性的表達，向對方傳達自己對此所產生的感謝之情，同時也表示出一定要返還的決心，這可以說是日本人極為普通的思維方式。只要能夠理解這種思維方式，能夠意識到恩惠方向性的存在，應該就可掌握地道的日語表達。

2 內外方向性

日語的初學者總是張口就來:“私は李です。あなたは田中さんですか。”、“あの人は私の弟です。彼は小學生です。”，就會被老師指出:“在講日語時，如果省略了人稱代詞句子依然通順的話，那就盡量省略，這樣才是地道的日語表達”。漢語表達通常會使用很多人稱代詞，受此習慣影響，學生在表達日語授受關系需要省略人稱代詞時，總會一不留神就會犯錯。

2．1 ～てくれる和 第一人稱代詞的省略

(12)ねえ、次いでにうちのも少し落としてくれない?

勞駕，順便幫我們也掃一下吧，行嗎

(13)雨が降れば娘が迎えに來てくれます。

要是下雨，女兒會來接我。

以上例句中，漢語一定會通過第一人稱代詞“我、我們”的使用，來明確授受關系中的人稱關系，而日語完全沒有出現第一人稱代詞的“私、私たち”，卻是通過授受補助動詞“～てくれる”的使用，把其中隱藏著的人稱關系巧妙的表現了出來。因為日語授受補助動詞“～てくれる”本身就表示恩惠由外(他)及內(己)的移動，它有著暗示第一人稱的功能，當然第一人稱代詞可以完全省略。如果非要使用人稱代詞的話反而會讓人覺得這個日語有點怪怪的。

2．2 ～てあげる/てもらう和第二人稱代詞的省略

(14)お煙草を忘れていらしたらしいから、持って來てあげたんですわ。

您忘記帶煙了吧，我給您送來啦。

(15)うちへ寄っていただこうと思って、走って來たんですわ。

想請你到我家來坐坐，才跑過來的啊。

和“～てくれる”一樣，“～てあげる?もらう”也有表示恩惠移動的功能，能夠暗示第二人稱的存在，第二人稱代詞在此場合可以被省略。只不過，“～てあげる”表示的是恩惠由內及外的移動，而“ ～てもらう”則表達恩惠由外及內的移動。

2．3 ～てあげる和 第三人稱代詞的省略

(16)駒ちゃんはいいんですけれども、可哀想なんですから、よくしてあげて下さい。

駒姐是個好人，可是挺可憐的，請你好好待她。

(17)しかし僕には、なんにもしてやれないんだよ。」

“可是，我并不能為她.做什么事。

(18)また、男の足をつつんだ外套の裾が時々開いて垂れ下る。それも娘は直ぐ気がついて直してやっていた。

另外，裹著男人雙腳的外套下擺，不時松開耷拉下來。姑娘也馬上發現了這一點，給他重新裹好。

例(16)表示由聽話人(外)及第三者(外)，例(17)表示由說話人(內)及第三者(外)，例(18)表示由話題人(外)及第三者(外)等不同的恩惠移動，其方向也各不相同。但其相同點是恩惠移動的目的地都是第三者，方向都是向外部移動。這種場合的“～てあげる”有著暗示第三人稱的功能，因此可以將其省略。

另外，我們可以看出上述內外方向一般都只是產生于授受雙方的實際立場距離之間，其實也有一些內外方向是產生于雙方心理距離之間的。

(19)君が東京へ売られて行く時、ただ一人見送ってくれた人じゃないか。

你被賣到東京去的時候，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給你送行嗎?

如上所述，“～てくれる”表示恩惠由外(他)及內(己)的移動，可是例句(19)中，受惠人其實并不是第一人稱的“我、我們”，而是第二人稱的“你”。為何本是暗示第一人稱的“～てくれる”在這里卻能夠暗示第二人稱呢?其原因就在于這里的內外方向是由說話人的心理上距離而產生的。雖然受惠人是他人，然后說話人并沒有把自己放于旁觀的立場，反而把受惠的他人看成是自己人，把自己和他放于了同一個立場，所以使用“～てくれる”是再合適不過了。這樣一來，不管自己和他人的實際立場距離有多遠，可心理距離卻是極為親近的。然而，這種內外方向性在我們漢語中是看不到的。日語之所以會通過心理上距離來表達內外方向，和日本人的內外意識存在著巨大的聯系。

通過上述對比，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在漢語的授受關系表達中，授受動詞“給”自身是沒有方向性的，可以說“給他人”，也可說“給自己”，所以如果沒有人稱代詞的話內外方向性是不存在的。相比于漢語，日語的授受補助動詞本身就存在著內外方向性，所以人稱代詞完全可以省略。

3 結 論

在處理授受關系時，由于日語中存在著恩惠意識以及內外意識，所以其授受關系也具有恩惠方向性、內外方向性等特點;然而，漢語中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這些意識的存在可其存在感是極為薄弱的，漢語的授受關系方向性一般只是通過“幫、給、為、請”等這些特殊的字加上人稱代詞來體現出來，所以授受關系的表達既沒有日語那么豐富，也沒有日語那么復雜。

［1］徐一平，馮志偉，嚴安生． 中日對譯語料庫［DB］． 北京: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2003．

［2］中國社會科學院言語研究所詞典編輯室． 現代漢語詞典［Z］．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增補本)．

［3］Ruth Benedict．菊と刀［M］．東京:株式會社社會思想社，19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