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民主主義與教育》對我國幼兒教育的啟示①

林情情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北京100875)

杜威是美國實用主義哲學家和教育家，所著《民主主義與教育》全面闡述了實用主義教育理論，是其教育著述的代表作。英美學者把它和柏拉圖的《理想國》以及盧梭的《愛彌兒》并列［1］。西方稱這是三部不朽的教育瑰寶。在杜威看來，生活和經驗是教育的靈魂，離開生活和經驗就沒有生長，也就沒有教育。就像杜威自己說的那樣，教育應該是“屬于經驗的、操諸經驗的和為著經驗的”。杜威在以生活、生長和經驗改造解釋教育時，首先重視兒童這一環節。他宣揚以“兒童中心”取代“教師中心”和“教材中心”，認為教師應是兒童生活、生長和經驗改造的啟發者和誘導者，應當徹底改變壓制兒童自由和窒息兒童發展的傳統教育［1］。就像杜威眼中傳統學校對學生的壓抑和不尊重一樣，當前我國的幼兒教育存在一些問題，本文旨在探討杜威《民主主義與教育》一書的主要教育觀點對我國幼兒教育的啟示。

1 《民主主義與教育》中的幼兒教育思想

在《民主主義與教育》一書中，杜威批判了斯賓塞的“教育準備說”(即教育是為成人生活做準備的)，批判了洛克的“心智訓練說”，批判了赫爾巴特的“觀念說”(向兒童提供教材使其形成觀念)，并多次提到了盧梭的兒童教育觀點，即“自然教育”思想，給予兒童充分活動的自由，尊重他們的天性以及自主選擇權。下面對杜威《民主主義與教育》中涉及的主要幼兒教育思想予以簡要闡述。

1．1 教育即生長

“教育即是生長，除它自身之外，并沒有別的目的，我們如要度量學校教育的價值，要看它能否創造繼續不斷的生長欲望，能否供給方法，使這種欲望得以生長。”杜威認為，教育本身就是借助兒童自身的能力作為其成長的素材，然后予以指導，以促進兒童自主自由生長。杜威認為，“惟一的真正教育是通過對兒童能力的刺激而來的”，“兒童自己的本能和能力為一切教育提供了素材，并指出了起點”［2］。杜威認為不能將未成熟的人和成熟的人做比較，那樣就把“未成熟狀態”看成了一種缺乏，就不會用內在的觀點看待兒童，就不會從理智的角度去看待兒童的成長。

1．2 教育即生活

杜威在書中提到，“生活就是發展，而不斷發展，不斷生長，就是生活。”“總有一種危險，正規教學的材料僅僅是學校中的教材，和生活經驗的教材脫節。”［3］他認為，兒童的生長本來就是依托于生活，就是在生活中展開的。那么，教育就是在生活中發生的。兒童現有的生活應當成為教育最好的教材，不僅有了實際的學習內容，而且為生活提供指導，以教會兒童如何適應自己的生活。這恰恰是其實用主義思想的體現。在此基礎上，杜威提出了“學校即社會”的思想，為的是把接受教育的兒童培養成為能夠完全適應生活環境和社會的人。

1．3 教育即經驗的不斷改造

杜威在《民主主義與教育》的第十一章“經驗和思維”中提到，“一盎司經驗所以勝過一噸理論，只是因為只有在經驗中，任何理論才具有充滿活力和可以證實的意義。”“一種經驗，一種非常微薄的經驗，能夠產生和包含任何分量的理論或理智的內容，但是，離開經驗的理論，甚至不能肯定不被理解為理論。”［3］因此，杜威主張兒童自己去直接體驗世界、體驗生活獲取第一手經驗，所以杜威尤其強調活動的意義。對于兒童來說，教育存在的主要意義并不是要給兒童現成的知識，而是鼓勵兒童自己親自體會，并在教育者的指導下對經驗進行改造，使其成為知識。另外，他提到，“要使個人的和種族的經驗不斷更新，并使社會群體的生活延續下去，就必須通過教育。”［4］

2 當前我國幼兒教育存在的問題

2．1 教師絕對權威，忽視幼兒意愿

幼兒若做出了不同于其他人或教師期望的選擇，很多時候則被認為是“另類”“不聽話”等，然后一些教師會強行讓孩子改變自己的選擇，做出符合自己老師期望的選擇。目前，許多幼兒園的課堂里，老師都只是根據教學計劃、教案來上課，沒有結合幼兒在課堂中的實際情況。如果幼兒對教師所教的內容提出問題，老師不但沒有回答，反而責備幼兒問得毫無意義，破壞了幼兒提問的積極性［5］。教師只是扮演了一個具有絕對權威性的“獨裁者”，并未將幼兒視為一個自主的個體，給予其充分的尊重。教師往往只顧自己的“教”，并未真正考慮幼兒的“學”，導致在一個有教師和許多幼兒的課堂里，教師成了一個表演者，而作為學習主體的幼兒恰恰成了觀眾。另外，除了課堂，幼兒的生活有時候也會被某些教師采用強制的辦法使之有所“屈服”。筆者在幼兒園實習時就看到這樣的例子:有一個幼兒在上課的時候選擇了和教師不一樣的教具，這位教師為了不讓他“節外生枝”，就粗魯地奪回了其手中的教具，塞給了他一個和教師一樣的。如果這種行為很頻繁的話，那么帶來的直接后果就是兒童活潑天性的喪失，以及兒童求知欲望和探索欲望的減退。

2．2 灌輸式教學法，脫離實際生活

如前所述，我國的幼兒教育出現的各種問題，一方面是由于歷史傳統原因，所謂“積久成習”，教師的教學模式和教學方法不會輕易改變，另一方面就是評價標準還存在很大的改善空間。評比、升學都要看考試成績，而這些考試的內容往往又是機械和呆板的;家長的不理解是另一大難題。幼兒家長通常會關心幼兒在學校的學習情況，“今天識了幾個字?”“你能數到幾了?還不會?老師怎么教的啊?”各種原因導致幼兒教師課堂上兼顧不暇，很多幼兒教師甚至直接放棄她們自己所說“讓孩子成長的理想模式”，直接采用外界需要什么補什么，而不是幼兒需要什么補什么的教學態度和教學方法。灌輸式或注入式的教學往往能夠帶來知識學習的最佳效率，也更符合社會和家長的評價標準，但這種學習的過程和結果都是與幼兒的生活實際相脫離的。因此說盡管傳統教育給了兒童很多東西，但卻忽視了社會生活的需要，只“把教學看作將知識灌進等待裝載的心理和道德的洞穴中去填補這個缺陷的方法”。

3 《民主主義與教育》的借鑒意義

3．1 教育要適應幼兒生活

杜威認為，“生活的更新通過傳遞”，“生活的延續就是環境對生物需要的不斷的重新適應”，“社會通過傳遞過程而生存……這種傳遞依靠年長者把工作、思考和情感的習慣傳達給年輕人”。在實際的生活世界中，每個個體都是真實的存在。人既是現實性的存在，又是可能性的存在。認識到人的現實性存在會自覺關注到幼兒的現實生活和實際需要;認識到人的可能性存在則會主動付出努力實現更好的目標，完善當前生活。杜威的理論和經驗告訴我們，教育首先要適應幼兒生活。一方面，教學內容和方法要從幼兒的實際生活出發，為了幼兒的實際生活需要;另一方面，還要充分適應幼兒的身心發展規律。無論是在課堂還是幼兒的實際生活中，都要循序漸進促進他們健康成長。

3．2 提供幼兒發揮自主性的空間

不論是幼兒教師還是家長，在安排教育活動或是生活細節時，要充分考慮到幼兒的年齡特點、實際需求和身心發展規律。把幼兒作為教育活動的主體，提供給幼兒能夠發揮自主性的空間。幼兒的大部分活動都是在游戲中進行的，而游戲的本質就是幼兒自愿的自主性活動，幼兒有權力也有能力決定自己在游戲中的角色和規則，教師或家長等成人只需耐心觀察并給予適時指導即可。當前，很多幼兒教師在指導幼兒游戲時，通常會以成人的眼光安排幼兒的游戲，強迫幼兒嚴格按照教師的規則和意愿來行動，剝奪了幼兒自主體驗和探索乃至創造的機會和樂趣，從而極大打擊幼兒游戲和學習的積極性。因此，恢復幼兒在教育活動中的主體地位，使各項教育活動成為幼兒真正感興趣并積極參與的事情，方可達到促進幼兒健康成長的意義。

3．3 充分挖掘幼兒潛能

杜威指出，本能是“器官對某種活動有強烈的傾向性”，它為教育提供動力力量或限制力量。而兒童的意義正在于其本能之中。我們對于兒童的傾向和行為，除了看作是萌芽的種子、含苞待放的蓓蕾及其所結的果實以外，我們不知道它的意義是什么［6］。他認為，兒童有其自在的世界，兒童有其天性和興趣所在。但是，現在的教師往往“一視同仁”對待每一個幼兒，不允許幼兒有獨特的見解，忽略幼兒個體本身具有的內在力量。幼兒自身的潛能很大，開發而不是壓抑才是杜威在書中的觀點。這就要求幼兒教師和家長對待幼兒要有絕對的耐心，適時引導，讓幼兒憑借自己的力量完成一些事情，增強其成就感的同時也激發了他繼續探索和學習的欲望。傳統的教學過程中，往往易形成“教師中心”或“教材中心”，片面地從成人價值觀念出發對幼兒進行強制“灌輸學習”。杜威認為兒童身上存在各種潛能，成人應當進行挖掘，給幼兒提供發揮潛能的機會。幼兒的課程和教材內容應當注意挖掘幼兒潛能。杜威在書中說:“兒童自己的本能和能力為一切教育提供了素材，并指出起點。”這句話給我們的啟示是，應當意識到幼兒的天性有巨大的潛力空間，成人應當予以尊重，讓其充分發揮，而不是運用權威或者追求效率予以打壓。要充分尊重兒童的意愿和自身力量。

3．4 構建民主的師幼關系

杜威認為:“民主主義不僅是一種政府的形式;它首先是一種聯合生活的方式，是一種共同交流經驗的方式。”兒童具有獨特的個體性，并不意味著與成人關系的割裂。兒童與成人的關系是統一的，這體現在二者的區別和聯系之中。兒童與成人的異同是兒童觀和教育觀產生差異的關鍵。教育觀的現代化在于將兒童生活與成人生活區分開來，指出兒童的獨特性。這種獨特性是造就新個人的關鍵，是成人遺失了的，是成人應向兒童學習的。如杜威所說，“我們有非常可靠的成人憑據，使我們相信，在某種道德的和理智的方面，成人必須變成幼小兒童才對。”［6］杜威談到，民主主義下的教育應該是在教育中發楊民主，教師不能是教育中的獨裁者，應打破教師的權威。在教學活動中，教師要平等對待每一位幼兒，主動“放低姿態”跟幼兒平等對話;在制定規則或作出某些決定時主動詢問幼兒的意見和建議，傾聽來自幼兒的心聲和需求;鼓勵幼兒主動參與班級的管理，讓幼兒感受到參與的樂趣和意義。

3．5 創造“做中學”的條件

杜威的“從做中學”的教學方法是在他批判傳統的學校教育弊端的基礎上提出來的。杜威要求現代學校用活動教學來取代傳統教學，用活動課程取代學科課程。反對孤立于社會現實之外的“圍墻教育哲學”;提倡在現實社會生活中根據兒童個人需要進行教育，主張把兒童從傳統的重視機械學習、死記硬背及教科書中解放出來，認為直接經驗所引起的興趣是刺激學習的最佳形式［7］。目前我國幼兒教育存在的一大問題還是灌輸式教學。幼兒教師對幼兒的要求往往是“排排坐，聽你說，不吵鬧，要安靜”(某幼兒園上課時的幼兒口號)，而這種采取讓幼兒“靜聽消化”的做法不利于幼兒學習能力的提高。幼兒教師應當靈活變動，不能怕“節外生枝”，鼓勵幼兒發散思維，提高他們的動手能力，使他們從教學的被動接受者成為主動的學習參與者。在真正尊重幼兒是教育活動的主體的前提下，應當堅持讓幼兒“在做中學”，親自動手，親自體驗，獨立表達。鼓勵幼兒參與各項活動的勇氣和精神，幼兒的探索、質疑才能成就其富有個性的活動和思考。在教師的協助和指導下，讓各項活動都盡可能達到最理想的教育效果。

杜威的實用主義教育思想是世界著名教育思想體系之一，其經久不衰的精神內涵和時代意義對當今教育尤其是幼兒教育的改革和發展具有啟示作用，若得到更好的實踐，那么幼兒的成長也必將是健康的、快樂的。

［1］滕大春．杜威和他的《民主主義與教育》［M］．約翰·杜威．民主主義與教育．王承緒，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

［2］趙祥麟．杜威教育論著選［M］．王承緒，編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1．

［3］約翰·杜威．民主主義與教育［M］．王承緒，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

［4］單中惠．現代教育的探索——杜威與實用主義教育思想［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2．

［5］楊 行，成 云．杜威民主主義教育哲學思想對我國幼兒師生關系的啟示［J］．牡丹江大學學報，2014，23(4):170－172．

［6］楊穎慧．杜威關系性哲學視野中的新個人主義及其對兒童教育的啟示［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3．

［7］李 悠．杜威實用主義教育思想及其對我國幼兒教育的啟示［J］．和田師范專科學校學報，2011，30(6):2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