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維娜
(中共南寧市委黨校,廣西 南寧 530027)
試論辯證整體論視角下的生態文化
孟維娜
(中共南寧市委黨校,廣西 南寧 530027)
本文基于生態學辯證整體論的視角,將生態文化拓展至整個自然生態系統,站在更加宏觀、高度整合的層面,探討生態文化價值觀問題,樹立自然生態系統健康、持續、美麗的終極價值目標,摒棄狹隘的“國家利己主義”,抵制“生態殖民主義”,期待通過文化道德的自我調節和生產生活方式的生態化,推進人類文化的“進化”和人與自然新型關系的構建。
辯證整體論;生態文化;價值觀
當今,人類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科學文化難以引導人類走出生態環境持續惡化的困境。面對生存的困惑和人類精神文化家園的荒漠化,人類不得不認真反思所有這些問題背后的深層根源。經過一系列生態事件的教訓后,人們開始逐漸意識到,生態危機不是一個單純依靠技術就能夠解決的問題,而是一個關涉人類精神、道德和文化如何發展的深層次問題。世界著名生態和社會學家唐納德·沃斯指出,我們今天所面臨的全球性生態危機,起因不在生態系統本身,而在于我們的文化系統。要度過這一危機,必須盡可能清楚地理解我們的文化對自然的影響。[1]生態文化應運而生,它是繼工業文化之后更適合人類文明發展的文化形態。
生態文化的感召不僅是文化領域的一場革命,同樣也必然伴隨著哲學范式的轉變。工業文明之下,人與自然是主客二分、截然對立的,人是自然界的目的和主宰,這是機械論的范式。生態文化則將人類納入到生態系統中,重新定義人與自然的關系,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它秉持的是一種生態整體論的世界觀。告別舊有的機械論范式,生態文化獲得更加廣闊的視野,整體論給予生態文化更加科學、全面和深刻的認識視角。
生態文化的概念最早來源于羅馬俱樂部的創始人佩切伊,他指出人類創造了技術圈,入侵生物圈進行過多的榨取,從而破壞了人類明天的生活基礎。結論是:如果我們想自救的話,只有進行文化性質的革命,即提高對站在地球上特殊地位所產生的內在的挑戰和責任以及對策略和手段的理解,進行符合時代要求的那種文化革命。[3]隨著生態危機的全球化蔓延,國內外很多學者都把目光轉向生態環境問題,從各個層面、各個領域探討生態危機的根源和解決生態危機的途徑,生態文化就是其中有益的探討。國外對生態文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思想觀念的革新,例如《寂靜的春天》《增長的極限》《我們共同的未來》三本著作,都是對長期以來主導人類社會的工業文明進行反思,從生態學中汲取生態智慧,保護人類的生態環境,走出生態困境。二是從價值論角度探討生態倫理問題,如利奧波德在《沙鄉年鑒》中倡導的“大地倫理學”,羅爾斯頓在《環境倫理學》中倡導的“自然價值論”,奈斯在《淺層生態運動和深層—長期生態運動論綱》中倡導的深層生態學,都試圖從自然價值的角度解決生態倫理的一些困惑。三是對生態馬克思主義的研究。生態馬克思主義認為資本主義制度是造成全球生態危機的根源,要想擺脫生態環境危機,就必須超越傳統工業文明的邏輯,用生態理性取代經濟理性。
國內對生態文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對生態文化內涵的研究。最有影響力的要數余謀昌教授,他從狹義、廣義兩個維度給生態文化下了定義,得到了國內許多學者的認可,并廣受引用。二是對中國傳統生態文化和民族生態文化的研究,力圖從儒法道三家學說中挖掘中國傳統生態文化的淵源,對古代“天人合一”的生態文化思想關注最多。一些學者也開始關注到民族,尤其是少數民族文化中生態文化的元素,結合民族學、人類學的研究方法,體現了生態文化研究的本土化傾向。三是從實踐的角度探討生態文化的建設問題。這方面研究緊密結合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實際,從不同側重點提出我國生態文化建設的途徑。
比較國內外對生態文化的研究不難看出,國外更加關注哲學層面的研究,著重從最基礎的價值觀、方法論層面為生態文化構建理論基礎,而國內研究偏重于實踐和應用,缺乏哲學層面的觀照。國內外對生態文化的研究殊途同歸,都希望建立一種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文化形態。現有的研究還傾向于人與自然關系這一層面的探究,而缺乏從更加宏觀、更加整合的高度對生態文化的探討。因此,從整體論的高度和廣度探討生態文化,給生態文化研究打開一個新視角,這對于解決生態文化關涉到的諸多哲學困惑,為生態文化建設構建理論基礎,都有積極的意義。
整體論關注系統的整體性,認為系統各部分之間的整合作用與相互聯系規定系統的性質。它是在反思還原論基礎上形成的科學的認識方法,但整體論也有其自身無法克服的缺陷和局限性:失去對細節的把握,可能會丟失事物原本的一些信息,從而影響對整體的判斷和認知。而辯證整體論就很好地彌補了這一缺陷。辯證整體論“是用辯證的觀點更正確、更深刻地看待和處置系統整體與內部、外部關系的理論。辯證整體論既是對前者的整體論的揚棄,又是用唯物辯證法的基本觀點和方法,綜合研究現代科學的前沿成果和當今社會實踐的新鮮經驗以及科學史與認識史的基本歷史經驗而提出來的一種最高形態的整體論。”[3]
辯證整體論有其深刻的現代生態學科學認識發展背景,呈現出顯著的科學理性特征。隨著生態學的發展,人們逐漸認識到人類生活的外部環境就是一個大大的生物圈,其中包含不計其數的邊界大小不一的生態系統,各個生態系統彼此獨立又相互聯系、相互制衡、相互依賴,在共同的自然規律指揮下,保持動態的系統平衡,充滿著玄妙卻可以讓人清晰感知的生態智慧。從生態學的角度來看,生物圈本身就是一個整體,從一開始它所關注的就是共同體、生態系統、整體。從另一方面來看,生物圈的復雜性也決定了我們在認識生態問題時需要秉承整體主義。種群與種群之間、物種與物種之間、群落與群落之間、生態系統與生態系統之間,它們之間的橫向、縱向聯系,都不是完全的一一對應的線性關系,有些是非規律性、非線性的。在還原論的指引下,人類可以研究到原子、分子、生物細胞等層級,但若不站在更高的高度來認識人類所依賴生存的大自然,那些非規律性、非線性的聯系不被考慮進去,我們的認識仍然是不客觀、不科學的,有時甚至是與實際背道而馳的。此外,人類的探索越來越走向微觀世界,越發意識到世界的整體性。20世紀之后,量子理論的誕生,使我們可以認識微觀粒子的性質,但量子理論的誕生顛覆了還原論的基礎,在認識論上肯定了事物的整體性。量子論認為,我們的世界是一個非機械的、相互聯系的、不可分割(還原)的世界。物質世界的根本元素就不是被分割的機械的原子、質子、中子,而是一個有機聯系的整體。
人類所生活的生物圈是一個共同體,這是它的本來面貌,只是我們在認識它、研究它的時候人為地把它割裂開。同樣,人是自然的產物,人類需要與外界進行物質、能量、信息的交換才能獲得生命的維持與發展。人類在與自然打交道(勞動實踐)中認識自然,并積淀出生態文化,又在一定的生態文化指引下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從而實現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目的。但是如何看待人——自然?如果把人類當成自成系統的一方,而自然(姑且視之為人之外的自然)就必然成為相對應的另一方,這仍然沒有完全擺脫主客二分法,我們仍然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姿態去認識生態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就容易滑向狹隘主義、自我主義。而這時的生態文化關注到的僅僅是如何協調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而忽略了生物圈所構成的大系統是一體的。
辯證整體論給予生態文化高度與深度相結合的認識視角,辯證整體論語境下的人被完全納入生物圈之中,超越人與自然的界限,整個生物圈系統的健康、持續、美麗才是生態文化首要的核心內容,而人與自然的和諧只是其中的關鍵要素。從整體的高度認識生態文化是前提,辯證整體論同樣也會關注到各要素、各要素間的關系問題。也就是說,辯證整體論給予我們宏觀、微觀兩個維度視角來認識生態文化。
“不同的時代中,人類面對的生存環境不同,社會實踐的內容和方式不同,生態文化也呈現出不同的特征和內涵。”[4]基于這點認識,我們在辨證整體論的視角下探討生態文化的價值問題,就必然要注意它的時代內涵。在當代語境中,生態文化不是對自然的畏懼和順從,而是面對日益嚴峻的生態危機,對科技文化的反思,是人類的理性自覺和對未來的重新定位。從某種意義上講,生態文化也表現了人類自身固有的積極進取、自我超越的主觀能動性,是人類作為一個物種為了自身可持續發展的自我完善。
在辨證整體論的視角中,只有明晰了目標,才能明確生態文化的價值取向。李奧帕德表述了人與自然事物相處的是非標準:凡有利于生態系統之完整、穩定和美麗的事情都是對的,反之是錯的。[5]借鑒李奧帕德的觀點,筆者認為辨證整體論視角中生態文化追求的目標應是整個自然生態系統的健康、持續、美麗。健康是指自然生態系統的動態平衡,除了人之外的自然中的一切生物都具有自我調節機制以適應環境的變化,在不受外界干擾的情況下,某一物種的消失抑或變異都是自然的選擇,在此消彼長中,自然生態系統達到了動態的平衡,這是自然的智慧。而人的自我調節主要反映在精神文化方面,通過文化的調節,指導人來建立與自然和諧的關系。持續是指自然生態系統在動態平衡過程中各物種的進化和人類精神文化的進步,是地球生機與活力的源泉。可持續是人類的共同目標,但它不是僅以人類為尺度,而是以整個生態系統為尺度。無法實現持續,那么人與其他物種為了生存所付出的代價與努力都是沒有長久意義的。美麗是指對大自然的文化判斷,是將生態美學成為指導人改造自然、改造人類社會的思想。綜上所述,生態文化的價值取向以整個自然生態系統為整體,追求健康、持續、美麗的目標,而人對自由、發展、權利的追求也要在自然生態系統健康、持續、美麗的大框架下進行。
生態文化是人的文化,在自然界中只有人是高等智慧動物,也只有人可以通過文化道德的調整影響生態系統的健康狀況。辯證整體論視角下的生態文化并不是無視人的主觀能動性,把人與自然置于同一層面探討,而是追求一種平等的地位,讓人與自然在生態系統中各司其職。正如上文所述,除了人,自然中的其他生物都具有自我調節功能,這是優勝劣汰自然法則下所必需的天性。人具有強大的主觀能動性,唯有通過文化道德的自我調節,使人的實踐活動控制在地球環境和生態系統所能容納的范圍之內,才能保持自然生態系統的健康、持續和美麗。作為高等生物,人類應主動承擔起應盡的道德責任,摒棄自私、短見和貪婪,尊重作為他者而存在的自然界和其他物種及群體的合理要求,追求人性和人類自我的回歸。
同時我們也應看到,撇開文化的影響和干預,人與自然客觀地存在矛盾和沖突,人類文明的每一次進步都是在消解矛盾、產生矛盾的循環中產生。在當代語境下,我們更應該直面人與自然矛盾與沖突的現狀。人類文明的車輪滾滾向前,人類不可能回到“飲毛茹血”的時代,人類也不可能為了人與自然實現原始狀態的協調平衡而放棄現代文明所包含的汽車、精美的服飾、精致的食品,它們在滿足人類自然需求的同時也滿足了人類精神文化的需求,否定了這些并不意味著文明的進步。因此,生態文化的價值追求絕不是人類的一味謙讓和懺悔,而是站在一個有所作為的位置,在合理的程度內利用自然、改造自然,在維護自然生態系統健康、穩定、美麗的同時,求得人類物質文明的進步。而要達到這個目標,人類的生產、生活活動的方方面面都必須實現生態化,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而通過技術的生態化這些都必將成為現實。
辯證整體論視角中各子系統追求的價值追求應是一致的,各子系統之間應是平等、相互支持、和諧的,只有這樣才能達到最終的目標,因此辯證整體論視角中的生態文化不存在狹隘的利己主義。但從全球來看,人類還未能摒棄利己主義的生態文化。發達國家早于發展中國家認識到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重要性,但他們并沒有為消除人與自然的不和諧關系做出實質性的努力,而是利用經濟政治優勢,把生態危機轉嫁給發展中國家。這完全是赤裸裸的“生態殖民主義”和“國家利己主義”,完全不符合生態文化的價值追求。我們應該積極追求平等、互助、和諧的生態文化,摒棄狹隘的國家利益、區域利益,這才符合辯證整體論視角下生態文化的價值追求。
[1]陳德欽.論生態文化與生態文明[J].吉林工程技術師范學院,2009(7):59.
[2]福瑞斯特.世界動態學[M].中國環境管理、經濟和法學學會編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4:104-105.
[3]馮國瑞.整體論的發展形態及其重要意義[N].光明日報,2008-04-22(11).
[4]張保偉,孫兆剛.生態文化及其當代價值定位[J].理論與改革,2007(6):98.
[5]余謀昌.生態文化論[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2014-04-15
孟維娜(1981- ),女,河北邢臺人,中共南寧市委黨校講師,碩士,從事生態文化、生態文明建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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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602(2014)05-019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