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婷
(中南民族大學 法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淺析政府官員隱私權的限制
曾 婷
(中南民族大學 法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政府官員是公眾人物為不爭的事實,必然受到社會的監督。本文從政府官員的身份特征入手,指出他們在作為公民具有私人身份的同時也具有作為官員而具有的公共身份;并深入分析政府官員隱私權受限制的三個原因:政府官員是國家公權力的形象代言人,其言行涉及社會公眾的公共利益,其掌控的權利具有擴張性;最后提出對政府官員隱私權限制應遵循的三原則:以公共利益為標準,保障公眾監督權,保護政府官員絕對隱私權。
政府官員;公共性;隱私權;限制
1964年,美國最高聯邦法院大法官威廉·布倫南在《紐約時報》公司訴沙利文一案中提出“公共官員”的概念。1967年,聯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沃倫在“足球教練訴退伍軍人案”中提出了“公眾人物”的概念。隨著現代媒體的發展,政府官員的職務行為或日常行為受到人們越來越多的關注與監督,政府官員隱私權的糾紛也頻頻發生,其隱私權問題便隨之成為社會熱議的話題。
(一)公共性
“是否擔任某種公職,形成了國家官員與普通公民的基本區別,即國家官員與普通公民在身份上的不同。”[1]公共職位所掌控與行使的權力是為公眾的公共利益服務的,這意味著政府官員的職責是運用公權力積極創造以及維護公共利益,一言以概之:公共職位掌控與行使的公共權力所指向的目的具有公共性。三個公共性決定了政府官員的身份具有公共性:公共權力、公共職位、公共目的。他們象征著公權力,代表著社會公眾的公共利益,不再是純粹的社會獨立的公民個體。這種公共性意味著承載著“三公”的政府官員相對于普通公眾具有更為廣泛的公開性,不僅在行使公共職權、履行公共職務的范圍內具有公開性,在有涉公共利益的私人范圍內也需要一定程度的公開性,這是政府官員公共性的必然結果。
(二)私人性
能夠勝任公共利益承載者的政府官員須有較一般人更優越的資質,在個人品行、文化素養、思想道德上須具有有利于公共目的實現的條件和特質,常被期待為理性、高尚的個人。政府官員在具有作為官員的公共身份的同時當然地具有作為社會公民的私人身份,不可能因為 “三公”而喪失其私人性。“公民身份表示著一個民族國家中的單個成員的資格。”[2]因此在注重政府官員公共性的同時不能無視其作為公民所具有的私人性,其合法權益也應當受到法律的平等對待和救濟。這并不是說政府官員在所有權利內容以及程度范圍上與普通公眾完全一致,而是說在無涉公共利益的前提下,其私人空間、私人領域也是不可侵犯的,任何人不得以他們身份的公共性為由侵入他們的絕對私域而影響他們的健康正常生活,即在這樣的情況下,政府官員的權利應當有被保障與救濟的可能性。
政府官員掌控著權力,能夠控制事態的發展,能控制社會資源的流向分配,而政府官員都是人們所假設出來的理性、高尚的個人,這就意味著他們可能以權謀私、損害公共利益而追求私利的實現。因此,對政府官員隱私權的限制便成為社會廉政建設、官員透明行政、公眾參與監督的必然要求。
(一)政府官員是國家公權力的形象代言人
一個社會要維系社會秩序的穩定,需要有一個能讓公眾信服的權威統治機構。社會主義制度下,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政府是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意志執行者,政府機構應具備廉潔、公正、民主、法治的特質。只有當機構組成人員即政府官員為相對有德行、有威望的人員,且公正地代表、行使公權力時,政府面對社會呈現的才是一個正面的、受支持的形象。而政府官員的私人性決定了其不可能是我們所預想與希望的理性崇高人,人性負面因素決定了他們需要受到外力的輔佐,才能從本質上代表良性公權力。“官員的一些已經與其行使公共權力產生了聯系的隱私行為已不再是民法所保護的隱私,而成了國家政治的一部分。”[3]這就意味著政府官員在享有權力所帶來的支配權、掌控權的情境下不再是單純的個人,其行為不再是純粹的個人行為,而是一種政治行為,他們必然需要接受社會的監督,在隱私權上也就必須接受必要的限制。
(二)政府官員言行涉及社會公共利益
政府官員言行包含著社會公共利益的指向與實現,與其私人性權利產生沖突的是公眾的政治知情權、監督權。社會公眾與政府官員在政府官員隱私權公開問題上產生的分歧,實際上是因公共利益相關問題產生的分歧。與其將這種人與人之間關于隱私權發生的糾紛視為私法上的民事權益糾紛,不如視為權利與權力關于監督權與被監督權的公法上的對抗更為合適。隱私權問題就不僅僅是隱私權的問題了,而是關系到社會主義社會廉政建設、行使監督權等公共利益的問題。有沖突,就需要協調權衡抉擇。1964年《紐約時報》公司訴沙利文一案中確立了這樣一個原則:當政府公共官員因處理公眾事務遭受批評和指責,使個人的名譽可能受到損害時,不能動輒以誹謗罪起訴和要求金錢賠償,除非官員能拿出證據,證明這種指責是出于“真正的惡意”。這就顯示出了在公共知情權與私人隱私權之間法律傾向于保護公眾的知情權,如此,社會才能以一種良性狀態在文明、法治的道路上前進。因此,政府官員的隱私權受限制與其關涉公共利益有根本性的關系。
(三)政府官員擁有的權利具有擴張性
人民雖然是權力的所有者,但權力必定要委于具體個體才能行使,而權力一旦授予當權者,當權者即處于掌握和運用強制力量的支配地位,而人民即由權力的主體轉變為必須服從權力支配的受體,處于事實上的從屬地位。在市場經濟社會里,資本和權力是最具強勁驅動力的,正如霍布斯說:“全人類共同的愛好,便是對權力永恒的和無止境的追求,這種追求至死方休。”這表明在權力的強勁驅動力下,掌權者極易貪婪權力,私欲膨脹,繼而走上以權謀私、濫用職權的軌道,損害社會公民的利益。上文中也提到權力被授予者往往是公眾所期待的理性、崇高的個人,而事實上根本不存在完全理性、毫無私欲的個人,人總是在社會中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從而滿足自身的需求。這為權力的擴張與濫用埋下了伏筆,源于人類本性而引發的權力擴張性要求政府官員的權力運行必須透明化,接受社會公眾的監督,這也就是為什么法律對政府官員隱私權的救濟范圍要小于一般公民的原因之一。
現實中我們已經有一些具體的制度通過隱私權的限制來實現對公權力的監督。如何判斷是否屬于法律應當保護的范圍就應該有一定的原則作為指導,具體如下:
(一)以公共利益為標準
公民與政府官員之間實際上是一種社會契約關系,政府官員受全體公民的委托,代表公民的意志,其職責和使命就是維護和實現社會公共利益。在政府官員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三種意志存在:一是作為官員個體的個人意志,二是作為官員群體的團體意志,三是作為國家權力授予者所代表的國家意志。
任何一個社會,國家意志一定是高于團體意志的,團體意志是高于個人意志的,這就意味著當這些意志產生沖突時,個人利益需要讓位于團體意志,更要讓位于國家意志。“法國公務員法規定,國家公務員在日常生活和接人待物上須履行自我克制的義務,任何有損于克制義務的極端行為都將受到制裁。這是政府官員自我個性‘法定喪失’的寫照。”[4]任何權利都是有邊界的,政府官員的隱私權有邊界,公民的知情權、監督權也有邊界,如何確定這一邊界就是癥結所在。我們應該選擇什么樣的信息被公開,以便在維護公共利益的同時盡可能減小該行為對政府官員個人造成的負面影響?
以公共利益為判斷標準是我們應堅持的原則,即凡是與公共利益相關聯的個人信息都應當在公開的范圍內,政府官員就有容忍與接受議論的義務。我們說的公共利益原則不是說個人隱私無原則地讓位于公共利益,也不是說為了公共利益可以隨意踐踏政府官員的隱私,而是說政府官員的隱私在涉及公共事務、公共職責等影響到公共利益的維護與實現時,才能失去法律的保護而向公眾公開。“高官無隱私”,是社會基于公共利益對政府官員在隱私權上提出的特定要求。
(二)保障社會公眾監督權
現行《憲法》規定的監督權是我國公民最主要的政治權利之一。這一權利的落實必須建立在“知”的前提下,不光是對權力的知,更是對權力運作的知,也包括對權力掌控者的知。
如今,公民能夠通過新聞媒介、網絡輿論等多種渠道實現對政府權力運作的知情權與監督權。公眾對政府官員隱私信息的獲得與官員個人的私人生活產生的沖突,實際上是在法律價值上的一種沖突,即法律需要在言論自由、輿論監督與公民個人的隱私權之間尋求一種平衡,而往往這種選擇與平衡不能“雙贏”,兩者在本質上是對立的。“當這一平衡點難以確定的時候,法律應當傾向于對輿論監督權利的優先保護,這符合公共人物在內的社會公眾的根本利益。”[5]言論自由、輿論監督作為公民重要的政治權利,在我國這樣一個社會監督機制還不夠健全的社會里,必須得到法律的傾向性保障,以防止權力的腐化與變異。如果我們崇尚個人權利的至上地位,抑制社會對身負權力的政府官員的批評監督與揭露,其結果就是社會將發展成缺乏自由與民主,更缺乏監督與抑制力量的松散狀態,言論將招致官司的可能性將導致無人敢暢所欲言、發表觀點,這是背離現代文明法治社會發展意旨的。
故,出于對公眾監督權的保障,政府官員應當對他人非惡意的輕微失實甚至錯誤的、有涉隱私的言論、報道、披露予以寬容,從而實現社會的公平與和諧。
(三)保護政府官員絕對隱私權
“絕對隱私、相對隱私是基于官員的公職身份所作的基本分類。其中絕對隱私屬于官員純粹私人領域,不容許有任何侵犯;相對隱私是與公共利益相關的隱私,屬于隱私權限制行使范圍。”[6]政府官員隱私權并不會因為身份的特殊性而改變性質,其絕對隱私的保護應當得到法律同等對待。政府官員幾乎處于透明的環境里,受到高度關注,加上新聞媒介商業性的需求,政府官員的隱私往往極易被商品化而受到侵害。如果說在相對隱私方面政府官員私人權益需要讓位于公共利益而對他人非惡意的輕微失實甚至錯誤的、有涉隱私的言論、報道、披露有容忍的義務,那么在絕對隱私上他們則有與普通公民同性質、同程度的隱私權,有權要求與公共利益無關聯的絕對隱私不被窺探、不被公布,在遭到侵害時有權獲得法律的救濟。政府官員往往被認為掌握了權力而處于社會強勢地位,就算受到傷害也能運用所擁有的資源、權力進行處理,使自己不會處于完全被動受害的地位,這容易使人對他們作為一般公民所擁有的權利不由自主地淡漠、忽視。
我們不能只看到政府官員作為權力掌控者的強勢地位,也應看到他們作為公民其無礙公共職責的絕對權力也應當受到法律的保障。在相對隱私上,政府官員與權力合理合法運作相關的隱私應真實客觀地、不被扭曲地向社會公開,為公民政治上的知情權與監督權創建渠道;在絕對隱私權上,要防止社會輿論因為商業需求等社會力量的肆意膨脹使政府官員的合法利益遭受不應該的侵害,以達到政府官員絕對隱私與公眾監督權的和諧并存。
政府官員隱私權的問題關系到我國廉政建設、法治社會的建設,也關系到政府官員作為公民的權利保護問題,還有待學者作出進一步探討。
[1]呂耀懷.論國家官員的隱私及其倫理限度[J].上海行政學院學報,2012(6).
[2][英]戴維·米勒,韋農·波格丹諾,主編.布萊克維爾政治學百科全書[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2:115.
[3]陳廣益.官員隱私權與公眾知情權博弈視角下的官員財產公示制度[J].中南林業科技大學:社會科學版,2012(10).
[4]唐娟,黃衛平.論政府官員隱私權的有限性[J].中國行政管理,2004(4).
[5]范莉莉.論公眾人物人格權保護的限制[D].上海:華東政法大學,2011.
[6]喻軍.論政府官員隱私權及其規制——以絕對隱私、相對隱私為切入點[J].政治與法律,2013(5).
2014-04-25
曾 婷(1991-),女,湖北荊門人,中南民族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從事社會主義法制理念與實踐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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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602(2014)05-001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