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語中的活譯法探析

朱耀武 朱登國

（1 安徽城市管理職業學院外語系，安徽 合肥 230011）

（2 中國科技大學管理學院統計與金融系，安徽 合肥 230022）

早在十七世紀，英國詩人、劇作家、文學評論家德萊頓(John Dryden)在他的《致奧維德信的序言》（Preface to Ovid’s Epistle）里把翻譯方法歸納為：metaphrase（直譯），paraphrase（意譯）以及 imitation（仿譯，擬譯）三大類型。德萊頓自己認為第二種方法（paraphrase）more balanced（更全面）[1]。無巧不成書，已故當代的中國著名的文學家和文學翻譯家巴金先生認為“翻譯的方法其實只有一種，并沒有‘直譯’與‘意譯’的分別。好的翻譯應該都是‘直譯’，也是都是‘意譯’”[2]。這一觀點讓筆者大受啟發。在巴老的基礎上，筆者結合習語翻譯實踐，并對其翻譯方法作出比較分析，得出imitation是集大成者的結論。

1 活譯法的基本概念

所謂活譯是指根據語境和上下文靈活機動采用適當翻譯方法來處理原語，譯為最恰當的目標語。簡而言之，就是將直譯、意譯、音譯等操作法綜合運用于翻譯過程中。蘇姍·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在她的《翻譯研究》（translation studies）一書中引用了德萊頓對imitation的解釋，‘where the translator can abandon the text of the original as he sees fit’[1]譯者認為合適的情況下，可以對原文加以舍棄。翻開《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詞典》，查“imitation”解釋，先要看其同源動詞imitate：follow/take as an example,copy or simulate模仿，仿效，仿造。這樣imitation：the action of using someone or something as a model模仿：a child learns to speak by imitation兒童通過模仿學習說話。甚至可以指an act of imitating a person’s speech or mannerism對他人言行的模仿。在《英漢大詞典》、《柯林斯COBUILD高階英漢雙解學習詞典》等也有類似的解釋，這里不贅述。這樣imitation可看作是直譯、意譯和音譯等翻譯方法結合體，因為翻譯實質就是不同視角的 “模與仿”。而將多種翻譯方法靈活地加以綜合運用就是“活譯”。這是翻譯的最高境界。

王佐良先生曾說過，“翻譯里最困難的是什么?就是兩種文化的不同。在一種文化里有一種不言而喻的東西,在另一種文化里卻要花費很大力氣加以解釋。”翻譯習語有時就處于這兩難的境地。要譯好它，譯者必須了解其中的不同文化內涵和語義,靈活運用翻譯方法譯出體現文化特色的詞語，實現跨文化交際。

如：He brought his pig to the wrong market.他把豬送錯了市場。活譯為“他失算了”。

He had probably pigged out a fast-food place beforehand.此前他肯定在哪家快餐店里大飽了口福。英語“饞豬”漢語則是“饞貓”與之對應。pig something/pig oneself on something else/make a pig of oneself/pig out字面是“像豬一樣吃，使自己變成一頭豬”活譯則是“大吃特吃，吃得過量”。再如It was time to pig out on rock and roll.該盡情享受搖滾樂的時候。此句中的 pig out不是“貪吃”，而是“貪玩，盡情享受”。Pig themselves還可活譯“侵吞財物”。如：A vicar’s wife accused them of pigging themselves at the expense of churchgoers.牧師的妻子譴責他們將信徒的捐款中飽私囊。

語言文字彰顯著民族特色和民族精神。翻譯時要在保持原義的基礎上轉換比喻形象,用符合譯出語表達習慣以及讀者所熟悉的形象代替原語習語的形象。英漢語言存在著種種差異，若只使用異化翻譯法可以保留了原文的文化色彩和形象,但顯得生硬,且容易造成語用失誤；如完全采用歸化譯法,則有可能犧牲原文的生動形象和異域文化色彩。這時就需要活譯(imitation)，既保留形象,又為讀者所理解,盡量做到兩全其美。

請看例句：1.The young pig grunts like the old sow.小豬哼哼起來跟它媽媽一樣。只能找漢語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就有其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與之對應。2.The worst hog often goes the best pear.最糟糕的豬往往去最好的梨那里。我想起家鄉有句土話“丑人有丑人福，丑人碗里有三塊肉”。這算是活譯吧。3.Pigs see the wind.豬看見風。豬見風，這是神話里的事，活譯為“不可能，不可以實現的事，純屬子虛烏有”。

活譯就是力求達到靈活對等，使譯文讀者與原文讀者有大致相同的感受。在可能的范圍內力求保存原作的形式、內容、風格、感情和意境，以實現奈達的“功能對等”。

2 習語翻譯中，活譯法與其它方法的比較

習語是語言發展的結晶，是語言使用者長期以來習用的、形式簡潔而意思精辟的定型詞組或短句。英語習語紛繁浩瀚，滲透著其濃郁的文化氣息，交織著其民族的影響，猶如一幅幅色彩斑斕的畫卷，展示出英語民族語言文化的發展和演變。所以習語翻譯方法不可以單打一，要兼收并蓄。下面將習語翻譯的方法與活譯法進行比較。

2.1 活譯與直譯

什么是直譯（metaphrase）？德萊頓的解釋是：‘turning an author word by word,line by line from one language into another’[1],“逐字、逐行把作品從一種語言轉換成另一種語言”。后人在此基礎也翻新了名詞，如literal translation等。在不違背譯文語言規范以及不引起錯誤的聯想的條件下，在譯文中保留英語習語的比喻、形象和民族、地方色彩的方法[3]。例如：His bedroom is a pigsty.他的臥室像豬窩一樣（臟亂不堪）。每個民族語言雖各不相同，但其思維都服從共同的人類思維規律，反映著一定社會現實生活，導致了語言有著一定的共性。英漢兩種語言互換時多數情況下是可直譯的。如：1.Usurers live by the fall of heirs,as swine by the dropping of acorns.高利貸者吃敗家子，野豬食落橡子。2.The rage of a wild boar is able to spoil more than one wood.野豬發怒毀樹多。3.“Don’t give dogs what is sacred; do not throw your pearls to pigs.If you do,they may trample them under their feet,and then turn and tear you to pieces.”“不要把圣物給狗，也不要珍珠丟在豬前，恐怕豬踐踏珍珠，轉過來咬你們”《圣經》（馬太福音 第七章第六節）。

直譯強調“形似”主張盡力將原文內容按照原文的形式逐一翻譯出來。原文的形式包括詞序、語序、段序、表達方式、修辭方式、語體風格、地方特色、個人風格、民族特色等[4]。按照何剛強的話來說這叫 “順句操作”（following the original syntactic）[5]。其實，直譯就是一種模仿翻譯，只不過它模仿的是原語言即譯入語。

2.2 活譯與意譯

根據德萊頓的定義：paraphrase or translation with latitude,the Ciceronian‘sense-for-sense’view of translation[1]帶著自由度去翻譯，即西塞羅的逐意翻譯的觀念。現代人也照貓畫虎畫出了liberal/free translation（語義層面翻譯或自由翻譯）。例如：1. He drank as drunk as a sow last night when he came back：昨夜他回來時已是爛醉如泥了。酒醉漢語是“酩酊大醉”，而不是“醉豬”。2.Last night we heard him driving his pigs to market昨晚他可是鼾聲大作，讓我們一個晚上都沒有睡。drive one’s pigs to market趕豬上市場，活譯為“打鼾（呼聲）”。

意譯一種語言所表達的意義用另一種語言作釋義性解釋，在轉換過程中不必拘泥原文形式。[4]要想譯出符合目標語的譯文，就要跳出原文的藩籬，活用翻譯方法。近代文學家、翻譯家林紓翻譯時以譯文讀者為中心，以母語文化為參照，充分發揮母語優勢，用意譯、歸化的策略進行翻譯。所以他的作品全是意譯、歸化的結果。同時他常采用刪、改、增的翻譯方法，甚至是“誤譯、訛譯”。后人戲稱其為活譯，實則帶有貶義。然而筆者是在先賢的基礎上，加以克服和保留，得出的活譯概念與林紓的有本質區別。即翻譯時可以跳出原文，不必依葫蘆畫瓢。必要時可進行再加工，再創造[6]。

2.3 活譯與異化

所謂異化法，是接受原文與譯文的語言、文化等差異，忠實傳達原文內容，把讀者帶入異國情景。該方法要求譯者向原文作者靠攏，力爭采取相應于原語的表達方式，即魯迅先生提及過的“異國情調”和“洋氣”。[4]

韋努蒂這樣定義異化的：It is a strategy in which a target text is produced which deliberately breaks target conventions by retaining something of the foreignness of the original.（Venuti 1995：20）[7]異化所獲得的目標語文本打破目標的慣例，保留原文的洋氣。

當然每一種文字都有其自身的美，譯者若畫蛇添足任意翻譯它就會貽害原文。施萊爾·馬赫這樣說過：將讀者引向作者，譯者要努力填補讀者不能理解的語言真空，把自己的印象傳遞給讀者，像導游帶領讀者到陌生的異國他鄉去觀光，使本國讀者能夠像外國讀者一樣，理解原作的風貌。如：

（1）We don’t kill a pig every day.我們不能天天殺豬（宰羊）（大吃大喝）。

（2）Bell is known by the sound.聽音便知鐘好壞。

（3）A book that remains shut is but a block.有書閉卷不讀，無異是木頭一塊。

（4）All roads lead to Rome.條條大路通羅馬。

以上翻譯采用的是異化譯法。它要求譯者向原文靠攏，采用原文作者使用的表達方式傳達原文的內容。譯者在翻譯時，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原文的異質性，故意打破譯語的種種規范[8]。這也是韋努蒂異化法的主張，即譯文應以源語或原文作者為歸宿，讓讀者靠近作者。保留原文中語言的方式，輸入新的表達法。這實質上還是模仿，只不過仿譯的對象是原語言。

2.4 活譯與歸化

所謂“歸化”翻譯是指在翻譯過程中，不引入新的表達法，而使語言本土化。連淑能在《英漢翻譯教程》引用了韋努蒂的歸化解釋：a strategy in which a transparent,fluent style is adopted in order to minimize the strangeness of the foreign text for the target language readers.（Venuti1995：20）[7]，譯文采用透明、流暢的風格，以使譯語讀者對外來文本的陌生感降到最低度[8]。

維特根斯坦在他的《邏輯哲學論》中提及，凡是能夠說的事情，都能夠說清楚，凡是不能說的事情，就應該保持沉默。既然語言無法表述深奧的道理，說出來又有何用？而奈達在其基礎上加以發揚光大，認為“維特根斯坦暗示說，語言的使用在本質上等同于一場游戲。參與游戲的各方為自身或集體的利益而溝通協商。語言的概念對譯者來說，特別相關。因為譯者與原文文本溝通，以確定其意義。其意義在大部分場合是顯性的，有時候是隱性的。譯者也必須與目的語的受眾談判，以獲得最貼切的自然對等。”

（1）On Sundays his wife buys a pig in a poke in the market.每逢周日,他妻子總是到市場上血拼一番。

（2）My father carried me up,piggy-back/gave me a piggyback when I was young.我小時候，我父親經常給我打扛肩。所以give somebody a piggyback（給某人一個豬背背，即讓人騎在肩）。

（3）What can you expect from a pig/hog but a grunt?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4）He tried to explain the beauty of the classic music to his pupils but it was just casting pearls before swine.對小學生大談古典音樂美，他簡直是對牛彈琴。

（5）“With a bit of luck,we’ll be finished by the end of the year.” “Yes,and pigs might fly.”“運氣好的話，我們到年底就能完成任務。”“是啊，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上面例子體現著譯者靈活機動處理原語言，盡量接近目標語的翻譯方法即活譯。在翻譯過程中，如果沒有必要或根本無法用異化的方法去保留源語言的表達方式或無法找到相互對應的表達時，譯者就要模仿譯出語的表達形式翻譯出其內涵。歸化實際上是模仿目標語

（6）The woman married a tycoon and lived like pigs in clover.那個女人傍了大款，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live like pigs in clover像豬一樣生活在三葉草（苜蓿）中，引申為“生活優裕，養尊處優”。

（7）One cannot make a silk purse out of a sow’s ear.你不能用母豬耳朵做出絲錢包。活譯為“劣材難成器”。

3 結論

通過比較，可以看出直譯、意譯、音譯、異化、歸化等方法的“內核”是模仿，這和imitation重合；而習語翻譯采取的方法不可從一而終，要將多種方法加以靈活使用。鑒于此，筆者才將imitation命名為“活譯”，而不是“仿譯，擬譯”。當然，它也包括音譯。因為音譯是直接根據原語的讀音譯成大致相同的目標語字詞，做到兩種語言讀音基本相同或靠近。其實質也是imitation（讀音的）模仿。這樣“imitation”就成了直譯、意譯、異化、歸化諸多方法的代名詞，即活譯。這是雜取種種合而為一的結果。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道德經》第十八章），即西方人所說的 “美而不忠，忠卻不美”。（the beautiful,unfaithful ones;the faithful,unbeautiful ones）。翻譯這對矛盾體，單一方法是很難譯出滿意的效果。在跨文化翻譯過程中，努力將語言和文化層面有機結合才是正道。活用各種翻譯方法，才能譯出“神化”的譯文。綜合運用翻譯策略方法，要把握好 “度”。活譯不是胡譯，更不是林紓的刪節翻譯。做翻譯，一言以蔽之，相時而動，相句而譯。采用適當的翻譯策略，發揮母語優勢，熠熠生輝的譯文就呼之欲出了。在翻譯實踐中，譯者不僅要掌握習語的表面涵義，而且還要了解其文化內涵，挖掘英漢兩種文化之間存在的差異。只有這樣，譯者才能忠實地表達出英語習語的真正內涵，讓受眾充分了解到異國文化的民族特色和地方風情。所以說德萊頓選“imitation”作為他的翻譯三大法寶之一，是很有前瞻性。他為后人探索埋下伏筆，提供了研究的空間。以上是筆者一孔之見，求與大方之家商榷。

[1]Susan Bassnett Translation Studies（third edition）[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64.

[2]戎林海.翻譯問題探微[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0：28.

[3]張培基.英漢翻譯教程[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0：160.

[4]祝吉芳.英漢翻譯方法與試筆[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14,18.

[5]何剛強.筆譯理論與技巧[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0：26.

[6]翁瑾.從等效翻譯理論看英漢廣告修辭的翻譯[J].科技信息，2007，（33）：166.

[7]連淑能.英漢翻譯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13.

[8]馮慶華.翻譯引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