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娟
(隴東學院 歷史文化學院,甘肅 慶陽 745000 )
張廷玉在《明史》中把設置于今甘青邊地區的河州、洮州、岷州、西寧等“番族諸衛”合稱為“西番諸衛”。西番諸衛的建立,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北元蒙古對明朝的威脅,達到了明朝建立衛所的最初目的,增強了明政府對西番諸地的控制力度。2000年以前,明代西番諸衛研究成果較少。自2000年以來,明代西番諸衛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本文從政治、經濟、軍事及宗教等方面對2000年以來明代西番諸衛的研究成果進行綜述。
學者們認為,明代在西番諸衛的政治策略主要是通過土流參治,即“以流官為主,以土官為輔”實現的。學界早在上世紀30年代,對西番諸衛土流參治中的“土官”就有了研究,如黃正清、谷苞、童秀清等研究了土官的分布等,是西番諸衛“土官”研究的起始階段。自2000年以來,土官、土司制度和土流參治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果。
西番諸衛所在的甘青地區,土官、土司制度的存在逐漸得到學者們的認可。如李清凌指出,元、明、清三代甘青地區不僅有數以百計的土司,而且前后相承,銜接清楚,有自身形成的條件和特點。[1]韓燁認為明代在青海地區出現了一系列土司,其中勢力較大且持續時間較長的有17家土司;碾伯縣土司以李、祁、趙三姓族最繁衍,代有名人,是其他土司所不及的。[2]武海龍指出,洮州衛的土司家族著名的有洮州的昝氏、卓尼的楊氏、洮州衛副千戶土司楊氏等。[3]王彩霞也贊同這一觀點,認為衛所土司制度作為明代土司制度的一種,相對比較普遍。[4]
學者們對土流參治實施的原因、特點、土司家族等問題也有研究。關于土流參治實施的原因,武沐、王素英認為明代甘青地區之所以實施“土流參治”制度,一是民族文化類型不同;二是歷史上中央王朝對這些地區的治理程度明顯不同;三是明初西北、西南地區所面臨的邊境問題不同。[5]關于土流參治的特點,武沐利用碑刻資料指出,明初河、湟、岷、洮諸衛“土流參治”中的土官與流官并不是以民族屬性來劃分的,“土”中有漢,“流“中亦有“番”。但是,“土流參治”的出發點與實質卻是以民族屬性來劃分,所謂“土流參治”確切地說就是以漢族制約少數民族。[6]林偉科認為明代西北土司有客籍多、根基淺,土流參治、土制于流、忠于朝廷、服從征調等特點。[7]關于土司家族研究,何威對河州土司何鎖南及其家族世系、何鎖南家族的文化變遷、何土司家族歷史地位及族屬等問題進行了論述。[8]陳亮《明代甘青李、魯土官家族研究》、魯彩玲《李土司家族制度研究》、金燕紅、武沐《明代岷州后氏家族補闕》分別對明代李氏家族所在位置及地理特征、家族人口、屬民所從事的農業活動、明代后氏家族的歷史等進行了研究。王慧婷、崔永紅、賈霄鋒等也提出了相似觀點,認為明代甘青地區廣泛分布著衛所及僧職土司、土官;甘青藏區,土司在衛所任職,受流官節制,且具有客籍多等特點;土職加流官銜也是藏區土司制度中土流參治的一大特色。
學者們認為,明代對西番諸衛的經濟管轄主要是通過茶馬貿易、軍屯及移民墾荒實現的。
明王朝為了達到“以茶馭番”的政治目的,相繼實行了“官營茶馬貿易體制”、“金牌信符制”等政策。上世紀后半期對茶馬貿易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茶馬貿易實施時間、金牌信符制、“馬賦差發”及茶馬貿易意義等方面;自2000年來,對茶馬貿易研究主要集中在茶馬貿易繁榮原因、官營茶馬貿易體制、貢賜貿易及私茶研究等方面,并取得了一定成就。
關于茶馬貿易繁榮原因的研究,殷叔鵬認為主要是因為河州特殊的地理位置、藏區對茶葉的需求、明廷抵御北元、羈縻西番的政策等方面。[9]陳杰指出河州茶馬互市繁榮原因有三,其一是羈縻番族,其二是遮隔強虜,其三是遏其狂逞,作我外籬。[10]肖文清、武沐、馬志勇也分別就明朝實行茶馬貿易“以茶馭番”政策的可行性和必要性,河州、岷州、洮州地區區位特點、茶馬貿易興起的原因及意義等問題進行了論述,提出了相似觀點。
關于官營茶馬貿易體制的研究,王曉燕進行了系統論述。她的著作《官營茶馬貿易研究》第5、6、7章分別對明代官營茶馬貿易體制建立的原因、官營茶馬貿易體制、官營茶馬貿易中的問題與改革等進行了論述;認為由于茶葉產量減少、貴茶賤馬及“以茶馭番”的民族政策,明朝實行了官營茶馬貿易體制;其中榷茶禁私制度是茶馬貿易體制的基礎,茶馬司是主要機構;茶馬走私、官茶運輸日益困難,茶馬比價失衡、朝貢貿易的發展是官營茶馬貿易體制存在的問題;所以明政府通過金牌信符制的廢止、榷禁制度的調整對官營茶馬貿易體制進行了改革。[11](P149)王平平認為明代官營茶馬互市衰亡的根本原因是明政府沒有協調好番族、茶農、商人和國家之間的利益。[12]對明代官營茶馬貿易體制有研究的還有金燕紅、武沐、馬冠朝等。他們與王曉燕有相似觀點,認為導致官營茶馬貿易衰敗的主要原因是宣德以后政府茶葉運輸能力不足;明代茶馬貿易的官營化違背了我國歷史上民族關系的原則,不符合我國民族關系的發展趨勢。
關于貢賜貿易的研究,武沐認為明代朝貢貿易大大推動和促進了朝貢的實施,帶動了地方經濟的繁榮;為藏區社會的穩定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加強了各民族間的交往。[13]格桑卓瑪、陳改玲認為明代甘南藏區入朝使者眾多,主要有土司土官、番族部落首領和宗教僧侶等。他們多次入京朝貢,這不僅有利于當地的穩定,還加強了當地與內地的經濟聯系,更促進了漢藏間的文化交流和甘南藏、漢文化的發展。[14]
關于私茶研究,魏明孔著《西北民族貿易研究:以茶馬互市為中心》第5章論述了河州、洮州及西寧茶馬司的設置及沿革,西北茶馬互市中茶葉走私及主要防范措施,茶馬互市的政治及經濟作用等,特別是該章第2節對茶葉走私活動的主要類型如貴族以身試法、官豪以權謀私、當地駐軍公然走私等問題進行了論述。[15](P200)何秀萍認為西番諸地私茶興盛的政治原因是金牌制的弊端、明政府的腐敗、茶法的松弛;經濟原因是商品經濟的發展,不合理的茶馬比價,朝貢貿易及官茶對茶戶造成的不利影響。[16]對明代茶馬貿易的形式、目的、特點及漢藏茶馬貿易對明代漢藏關系發展的影響等進行研究的學者還有王毓銓、劉清榮、濮蕾、敏政、(韓國)樸永煥等。
關于屯田研究,肖文清、陳云峰分別對明代河州、岷州、洮州及西寧衛屯田原因、類型、特點及作用與影響等問題進行了論述,認為基于防御北元蒙古、河洮岷重要戰略地位、復雜的民族狀況考慮,明代在該地區采取了以軍屯為主,民屯、商屯為輔的屯田政策。通過屯田,對當地經濟等都起到了推動作用。[17] [18]
關于移民研究,宋麗麗、后永樂分別對明清時期甘肅洮岷地區漢族移民的主要原因、類型及經過等問題有一定研究。特別指出,依據史籍、方志等史料,明初洮岷河湟地區的移民群體還包括江淮移民群體,明初江淮人士移民進入洮岷河湟地區具有可信性。[19] [20]晏波也有相似觀點。
關于農業開發研究,劉永勝、趙旭國分別對河州地區農牧業開發及明清時期甘南藏區農牧業生產技術、生產工具、畜牧業品種等進行了詳細論述。對明清時期河湟洮岷人口、移民屯墾等問題的研究,相關學者還有賈偉、沙勇、榮寧、趙潔等。
學者們認為,明代經營西番諸衛的軍事策略主要是通過修筑城池、堡寨、關隘、峽榨及長城等軍事防戍體系以達到防御的目的。
關于西番諸衛軍事防戍體系構成研究,高小強指出洮州城的修筑,構成了戍守洮州的第一道屏障;修筑堡寨、關隘和烽堠,其與各衛的守兵相互聯系,互相聲援,共同形成了防御外敵的第二道屏障;洮州邊墻的修筑,依山勢而筑,高山塹壕,留有關隘,構成了洮州衛戍防的第三道屏障。[21]駱桂花、高永久認為西寧衛的防御體系主要是西寧衛城、邊墻、四圍堡寨(西寧衛下轄240個堡寨)、峽榨等軍事防御工事,遙相呼應,互為一體,在很大程度上使蒙古特別是西海蒙古“扼于墻塹,散漫不得出”,大大減少了湟水地域的邊患。[22]史有東、史有勇也從烽堠、城堡方面論述了河州的防御體系。
關于西寧衛峽榨、烽火臺的研究,閆璘有系統論述。閆璘在《明代西寧衛的峽榨考述》一文中對西寧衛的峽榨類型、數量、結構形式、修筑時間和西寧衛以峽榨為防御主體的整體防御體系進行了初步的研究。[23]在《大通縣境內明代烽火臺考釋》中論證了大通縣明代烽火臺的類型、建筑形制、功能等問題,總結了大通縣明代烽火臺的特征。這對研究我國古代的戰防思想等有重要意義。
關于西寧衛長城研究,劉建軍、閆璘、曹迎春《明西寧衛長城及軍事聚落研究》從西寧衛長城建置背景、長城本體和軍事聚落三方面對西寧衛軍事防御體系的構筑進行了論述。[24]閆璘論述了明代嘉靖二十五年修筑長城的起止點、走向、位置和構筑類型,同時指出了明代修筑此段長城的督修者為固安王繼芳,糾正了《西寧志》記載的謬誤。[25]此外,閆璘還指出門源縣的長城是明代西寧衛修筑時間最早的長城等,這對研究明代西寧衛的民族交流、長城的修筑歷史等提供了重要的依據。張金奎、米小強、毛雨辰、王文娟等學者則對軍戶來源,河、洮、岷州三衛軍糧補給及邊墻修筑工程等問題有研究。
學者們認為,明政府在西番諸衛地區大力提倡藏傳佛教,實行僧綱制度、建立寺院、賜名等,以宗教化導籠絡民心,安定西北邊陲。
關于僧綱制度研究,權平的《明代對西北地區實行的僧綱制度》對西番諸衛番僧綱的選拔、待遇、僧綱司的內部機構設置及僧綱的職責、權力有研究。[26]武海龍的《明代洮州衛僧綱司研究》對洮州衛僧綱司的建立、傳承及作用進行了論述。[27]朱普選、才讓、任樹民等也有相似觀點。
關于藏傳佛教人物研究,丹曲、謝建華的《甘肅藏族史》第7章從河洮岷地區的戰略地位、藏傳佛教在甘肅藏區的傳播、明朝在甘肅藏區的土司僧綱等方面進行了論述;特別是該章第3節對洮岷三杰華丹嘉措、華丹扎西及釋迦進行了論述,指出他們都出生于洮岷地區,共同為弘揚佛法,溝通漢藏文化交流、加強地方與中央的政治、經濟、文化聯系做出了特殊貢獻。[28](p208)
關于藏傳佛教寺院研究,武沐的《明代西寧衛所屬藏傳佛教寺院考補》、杜常順《明清時期河湟洮岷地區家族性藏傳佛教寺院》分別對西寧衛所屬藏傳佛教寺院及河湟洮岷地區家族性藏傳佛教寺院進行了論述。[29] [30]楊聰聰的學位論文《河州志所見明代藏事輯考》第4部分指出,據吳禎《河州志》載,嘉靖年間河州有著名佛寺17所,可以明確判定屬于藏傳佛教的有10所,該部分還對著名番僧及寺院的變遷進行了交代。[31]
以上就是關于2000年以來明代西番諸衛研究成果的綜述。雖然明代西番諸衛的研究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一是研究成果大多是以論文形式存在,涉及的著作多是以部分章節形式存在,專著幾乎沒有;二是對西番諸衛各方面、不同問題之間研究不平衡,如研究主要集中在政治、經濟,對軍事及宗教研究比較薄弱;同一問題間研究也不平衡,如對土官、茶馬貿易研究比較多,對軍屯及移民研究就相對薄弱;三是對不同衛所的區別研究幾乎是空白。這些不足有待學者們的進一步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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