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肖像權的法律保護與限制
——以教材內文中使用的人物照片為例

安薇

（作者單位：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

論肖像權的法律保護與限制
——以教材內文中使用的人物照片為例

安薇

肖像權是人格權的一種，屬于私權利。當肖像權與公共利益發生沖突時，法律要對肖像權進行適當的限制，在公共利益與私權利之間進行衡平。筆者以教材內文中使用的人物照片為例，按照人物與社會公共利益關聯度由低到高的順序，將人物照片涉及的肖像權的保護問題分為：普通人、公眾人物以及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肖像權保護。我國法律對普通人的肖像權保護程度最高，對公眾人物的肖像權進行了適當的限制，對黨和國家領導人的照片實行審核各案制度。

肖像權；法律保護限制；教材；人物照片

隨著讀圖時代的到來，教材內文中也越來越多地使用各種圖片以迎合人們閱讀方式的轉變，以人物為主題的照片即是在教材中經常使用的一種圖片。使用真實人物的照片，涉及拍攝者的著作權和照片中被拍攝者的肖像權。對于拍攝者的著作權，作者和出版社一般不容易忽視，但對于照片中被拍攝者的肖像權則易于忽視，且觀點多有分歧。本文按照被拍攝者與公共利益的關聯度不同，將人物照片分為以下幾類：一是普通人物照片；二是公眾人物照片；三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照片。以此為切入點，論述我國法律對肖像權的保護與限制。

一、肖像、肖像權及肖像權的法律保護

關于肖像的界定，本文認為不應局限于完整的面部或全身形象，只要肖像載體所呈現的自然人形象“或者部分形象足以使人在該載體與這一自然人之間發生當然聯想，那么就應當認為該肖像載體的內容因具有可識別性而構成肖像。”［1］66肖像可以以不同的形式、方法或手段在不同的載體上呈現，如照片、繪畫、雕塑、刺繡、影視作品等，教材中最常用到的載體形式為照片（繪畫這一形式也時有運用）。

“肖像權就是自然人所享有的對自己的肖像上所體現的人格利益為內容的一種人格權。肖像上所體現的人格利益包括精神利益和物質利益兩部分，肖像權的主要內容包括肖像制作權、維護肖像完整權和肖像使用權三方面”［2］。肖像權與其他人格權如生命權、健康權、名譽權等相比，更容易轉化為財產上的利益，這一特點在公眾人物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

1986年通過、1987年起正式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100條明確規定：“公民享有肖像權，未經本人同意，不得以營利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關于《民法通則》中將“以營利為目的”作為肖像權侵權的構成要件，法學理論界認為，在《民法通則》頒布施行的20世紀80年代，肖像權的精神利益尚未得到充分認識，這一規定尚且適用；但現在隨著社會的發展和進步，這一規定已明顯不再適應社會生活的需要，人們對于肖像權的精神訴求日益增長。首先，把“以營利為目的”作為侵犯肖像權的構成要件不利于追究非以營利為目的，而是以侮辱、誹謗、惡意損害他人形象等為目的使用他人肖像權的情形，不利于肖像權人合法權益的保護。其次，《民法通則》中的規定與憲法不完全一致。《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38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對公民進行侮辱、誹謗和誣告陷害。”人格尊嚴是一般人格權的最重要內容，肖像權屬于具體人格權，具體人格權都淵源于一般人格權的概念、原理和性質。憲法中規定不得以“任何方法”侵害一般人格權，《民法通則》對具體人格權的保護卻縮小至“不得以營利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可見，這樣的規定明顯具有不合理性，但是在法律實務界，仍有不少法院將“以營利為目的”作為判斷是否構成肖像權侵權的標準［1］72。

1990年公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修改稿）中，在第158條，即“以營利為目的，未經公民同意利用其肖像做廣告、商標、裝飾櫥窗等，應當認定為侵犯公民肖像權的行為”規定的基礎上，增加了第159條規定，即“以侮辱或者惡意丑化的形式使用他人肖像的，可以認定為侵犯名譽權的行為”。以實現在不與《民法通則》相矛盾的框架范圍內，解決非以營利為目的侵害肖像權行為的民事責任追究問題。

而2009年頒布、2010年7月1日起正式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2條明確規定：“侵害民事權益，應當依照本法承擔侵權責任。本法所稱民事權益，包括生命權、健康權、姓名權、名譽權、榮譽權、肖像權、隱私權、婚姻自主權、監護權、所有權、用益物權、擔保物權、著作權、專利權、商標專用權、發現權、股權、繼承權等人身、財產權益。”不再把“以營利為目的”作為承擔侵犯肖像權責任的構成要件。

從以上的分析不難看出，我國法律的發展趨勢是不再將“以營利為目的”作為肖像權侵權責任的構成要件，這對于我們下文的論述非常重要。

二、教材中使用人物照片的必要性

在教材中，根據文字內容適當地配發相關圖片可以起到活躍版面、調節閱讀節奏、促進文字理解的作用，相較于沒有配圖的教材，進行適當配圖的教材顯然更受學生和讀者的歡迎。

而教材中之所以要使用人物照片，一般是出于以下幾種情況：（1）論及某一人物的重要思想、作品時，配人物圖片，以便讀者對此人物有一直觀認識，這一情況在各種教材中廣泛出現；（2）提及某一服飾、活動、風俗習慣時，以著相關服飾、進行相關活動的人物為主題配圖，以便讀者更形象化地理解文字內容，這一情況多在各種文化類教材，如地域文化、禮儀文化、茶文化等教材中出現；（3）提及某種操作動作、規范時，配人物操作圖片，以便讀者直觀地理解動作要領和規范，這一情況多在理工農醫、幼教等教材中出現；（4）講解某些案例時需要出現公眾人物或黨和國家領導人的照片，這一情況在廣告案例類教材中最為多見，例如某一廣告案例為某電商違規使用某公眾人物做廣告，配合違規廣告的截屏圖進行案例分析，可以達到清晰易懂、一目了然的效果。

由此可見，人物照片在各類教材中均有廣泛使用，在教材中使用人物照片時，忽略了拍攝者的著作權或被拍攝者的肖像權固然不對；但有的作者或出版社認為使用人物照片涉及雙重權利，為避免麻煩將大量極有必要的人物照片刪除，影響了讀者的理解和學習，這亦是不可取的做法。

三、不同人物肖像權的保護界限不同

一般認為，在教材出版領域，只有將人物肖像用作書籍的裝潢、封面時，才視為以營利為目的使用他人的肖像，這當然要取得肖像權人的許可并且適當支付報酬。而在教材內文中使用人物照片時往往是為了講解、論述相關問題的需要，而且一般而言不會出現侮辱或惡意丑化他人肖像的情況，那么這樣的使用是否還需要征得肖像權人的同意并支付報酬呢？正如前文所述，我國法律的發展趨勢是不再將“以營利為目的”作為肖像權侵權責任的構成要件，而且肖像權本質上是法律予以確認和保護的私權利，自然人得依其意思自治制止他人進行若干與自己肖像相關的行為，因此，即使只是在教材內文中使用他人的肖像，也有可能侵犯了他人的肖像權，我們要慎重對待。但是，不同人物的肖像與社會公共活動、公共利益的關聯度并不相同，因此法律對不同人物肖像的權利保護和限制范圍就不同。

本文按照人物與社會公共利益關聯度由低到高的順序，將人物照片涉及的肖像權的保護問題分為：普通人、公眾人物以及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肖像權保護。

（一）普通人的肖像權保護

普通人即指社會生活中的一般自然人，普通人的言行不會引發社會公眾的興趣與關注，是我國法律一般性規定所針對的對象。法律對于普通人肖像權的保護程度較高。

無論何種獨立的權利都具有積極與消極兩個方面的權能。一方面，肖像權人可以依靠其自身所享有的肖像權為公開、制作、使用與認可他人使用肖像等活動，另一方面，肖像權又具有排除他者為公開、制作、使用、修改、毀壞、玷污肖像的行為。因此即使并非出于獲取利益的目的，僅僅是在教材內文中出于論述、說明的需要而使用普通人為主體的照片時，亦應獲得被拍攝者的書面同意（此外還應獲得拍攝者的著作權許可），這是被拍攝者肖像權受到保護的必然要求。但鑒于在教材內文中使用普通人的肖像并不能直接帶來經濟利益，不能起到廣告宣傳、提升產品市場認可度的作用，因此不必為此種使用向肖像權人付費。此外，作者或出版社購買大型正規圖庫中人物圖片的使用權亦不失為一種便捷的辦法，圖庫中的圖片均已獲得了拍攝者的著作權許可和被拍攝者的肖像權許可，使用起來非常方便。

（二）公眾人物的肖像權保護

公眾人物是指在社會生活中“具有一定知名度的人，大致包括：政府公職人員，公益組織領導人；文藝界、娛樂界、體育界的明星；文學家、科學家、知名學者、勞動模范等知名人士。”［3］

公眾人物是伴隨新聞傳媒業的發展而出現的一個概念，公眾人物的曝光率、與公共事務的關聯度都遠高于普通人，出于滿足公眾知情權、加強社會監督與維護公共利益的需要，對公眾人物的肖像權應當進行適當的限制，即大眾傳播媒介［4］使用公眾人物的肖像時，即使未征得本人同意，也不構成對本人肖像權的侵害，但此類使用應僅限于與特定意義的公共事件、工作場景相關的公眾人物的肖像。教材雖然一般不在大眾傳媒之列，但在教材中使用公眾人物的照片時，也應參考大眾傳媒的標準，公眾人物的個人肖像權應適當讓位于公眾利益，他人對社會事件、理論知識、學術觀點進行討論、評述、回顧和研究時可以使用公眾人物的肖像，而無須事先獲得許可。但對公眾人物的肖像權進行上述限制的同時，也要對公眾人物的肖像權進行適當的保護，在公共利益與公眾人物的私利之間取得平衡。因此，第一，出于商業目的，未經公眾人物同意使用其肖像權牟取非法利益的，構成侵權。第二，基于個人目的的惡意加害行為，如惡意丑化他人形象、貶損他人人格尊嚴、侵犯個人隱私等行為，構成侵權。

（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肖像權保護

黨和國家領導人屬于公眾人物的范疇，但黨和國家領導人與國家利益、公共利益的關聯度較之一般公眾人物更高，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形象往往與國家的形象息息相關。因此，在遵守公眾人物肖像權限制與保護規則的同時，我國出于切實維護出版管理秩序，加強出版管理工作，為改革發展營造良好的出版環境的需要，針對黨和國家領導人照片的使用，另行制定了相應的審核辦法。

根據《出版管理條例》第20條第1款的規定：“圖書出版社、音像出版社和電子出版物出版社的年度出版計劃及涉及國家安全、社會安定等方面的重大選題，應當經所在地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出版行政主管部門審核后報國務院出版行政主管部門備案；涉及重大選題，未在出版前報備案的出版物，不得出版。具體辦法由國務院出版行政主管部門制定。”1997年新聞出版署（現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制定了《圖書、期刊、音像制品、電子出版物重大選題備案辦法》，該辦法第3條規定：本辦法所稱重大選題，是指涉及國家安全、社會安定等方面的內容，對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會產生較大影響的選題，并列舉了十五種重大選題的情況，其中一種即有關黨和國家曾任和現任主要領導人的著作、文章以及有關其生活和工作情況的選題。因此，如教材中要使用黨和國家曾任和現任主要領導人的照片，建議盡量選用公開發表的照片，并由出版單位報送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審核備案。

［1］張紅．“以營利為目的”與肖像權侵權責任認定——以案例為基礎的實證研究［J］．比較法研究，2012（3）．

［2］魏振瀛．民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651．

［3］王利明．公眾人物人格權的限制和保護［J］．中州學刊，2005（2）：92．

［4］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157．

（作者單位：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

［責任編輯：秦衛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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